玉皇国,玉都城城北,火羽客栈。
少年掀起连衣帽,露出一副阳光亲善的面孔。
他叫景炎,从西北方向来,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也是他第一次来到玉皇国的首都。
景炎淡笑着叹了口气,无奈地摊开手里的简笔地图,确认了客栈的名字没错之后,就揉成一团塞回口袋,打算回头扔掉。
对于四姐画的这张乱七八糟,只有名字能看得懂的地图,景炎进入城门没多久就弃之不看了,之所以没有换家容易找的客栈,是因为离家之前他听四姐说,这家客栈的掌柜是个好人。
景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提了提肩上的篓子,便走进客栈,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之后,朝柜台走去。
柜台边,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大爷左手敲打算盘,右手拿着一支毛笔在整理账本。
“掌柜?”景炎试探性问道。
老大爷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同时说道:“店里不缺柴。”
“我不卖柴,”景炎也不生气,“我住店。”
掌柜停笔,心想又来了一个。他的客栈地段不好还又偏又小,往年来他这里住店的人不多,十天半个月才那么一回,像这样三天两回的确实少见。
想必是因为一年后的那场盛会,来玉都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这里的房间不分房型,都是一个灵币一晚。”
“我身上没现钱,这些给你,我能住多少天?”景炎取下肩上的篓子,从里面取出一张兔子皮和一张鹿皮。
掌柜皱了皱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付款的,把算盘和账本放到一边。
“你来玉都都不带钱的么?”掌柜想象不出这个少年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景炎耸了耸肩,他家里人从来不用钱,出门之前自然没得给他。这一路长途跋涉住林吃山,也没有没碰上用钱的情况。
掌柜翻了翻兔皮和鹿皮,即使他不懂这些,也能感觉出剥皮的人做得十分利索熟练,仿佛出自经验老道的猎户之手,他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有了另一个印象,说道:“这个嘛,不好说,毕竟不是灵币,我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不好估价,一下子判断不出准确的天数。”
“能住到云王会开始么?”
“你在开玩笑么?”掌柜抖了抖眉毛,“两张皮你想住一年?你这么早来到玉都,来凑热闹也太早了,难不成还是来参赛的?”
景炎嘻嘻一笑,说道:“毛皮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说罢,把满篓子的东西全倒到柜台上,有四张兔皮,两张鹿皮,还有一张虎皮。
“小伙子,你走错店了吧。”掌柜瞅了眼景炎期待的小眼神,想了想说道:“现在快到夏天了,你拿着这些到布坊估计他们也不会收,这样,这些毛皮我可以留着到冬天再用,我给你开一灵币一晚的客房,兔皮一张我算你一晚,鹿皮一张算四晚的,虎皮半个月。你可以到布坊问问他们往年是怎么收价的,然后到我这里,我再给你改。”
“好,就这样。”景炎心想难得不靠谱的四姐靠谱了一回,连忙道谢,然后跟着掌柜进了客房。
“掌柜的,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工作可以介绍的?”景炎问道。
“店里缺一个打杂的,砍柴烧水做清洁。”掌柜锤了锤腰,示意自己年龄大了干不动了。
“我会考虑的。”景炎微笑着送走了掌柜。
……
傍晚,景炎回到火羽客栈,根据他在布坊问到的消息,掌柜算的价钱和市面上差不多,不愧有几十年经验摆在那里,这样的话自己可以在火羽客栈住上一个月。
但是景炎必须尽早解决经济问题,食物方面可以不用考虑,火羽客栈离北城门不远,他每天可以去北城门外面的森林狩猎,但是毕竟这里不是家里和山里,在玉都生活,除了住宿,其他各个方面都需要钱,可也不能仗着掌柜脾气好就老卖猎物毛皮给他。
出门这么久,景炎第一次体会到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有的烦恼——就是没钱日子还真不好过。这虽然在预料之内,但目前并没有有效的解决办法。
景炎来到客栈大厅,看到掌柜在向自己招手,便到他对面坐下。
“我做太多米酒了,想喝一杯么?”掌柜盛了一小碗。
景炎抿了一口,目光投向大厅的角落,看到一个人伏在桌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桌面上有七八个空酒坛子。
“这人这么能喝啊。”景炎说道。
“他啊叫琦盛,就是个酒鬼,我店里多少年的酒,这几天都要被他喝完了。”掌柜拿手巾擦了擦胡子,“还好他不喝米酒,要不然,没咱俩喝的。”
“他在你这儿住多久了?”景炎随便问问。
掌柜似乎挺长时间没有找到人说话了,张口就来:“也就比你早来两三天,也不把心放在自己儿子身上,整天就知道喝,上次在路边吐了一地,还没走回店里就趴在门口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开门,看到连野狗都可怜他,想多舔他几口。”
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景炎想着,说道:“他还有儿子呢?”
“和琦盛一起住在店里,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文质彬彬的,整天窝在房间里,也就吃饭的时间能看到他,还不在厅里吃,端去屋里。”掌柜夹了个花生米,“听说是要参加云王会的,整天在房间里修炼。我估计他们跟你一样,先来玉都安定下来,然后准备一年后的大会。”
适应这里天地灵力还是挺有必要的。景炎想着,说道:“我也是怕比赛的时候水土不服。”
景炎也夹了花生米,他知道,像掌柜这样独守空店的老大爷,喝了点小酒后,即便景炎不问,也会说个不停。
掌柜略微弯腰,低声说道:“听说啊,琦盛这个家伙娶了个豪门老婆,但是人家娘家人不认可他,连入赘都不让,所以让他再和孩子生活一年的时间,稍微尽些父亲的职责,过了这一年,就把孩子接回家里生活,不再和琦盛见面了。”
“这么隐私的事情,你哪里听来的?”景炎好奇,也低声问道。
“就琦盛上次喝酒,非要拉着我一起喝,结果自己喝瘫了之后胡言乱语。”掌柜说道:“他儿子啊也不喜欢琦盛,而且一心放在云王会上,整天修炼,都不和琦盛说话的。琦盛这家伙也真是,白天喝酒,晚上出去赌拳赛,赌完回来继续喝,一点都不消停。”
“拳赛?”景炎若有所思。
“对啊,我跟你讲孩子,你长大可不能变成琦盛这样,你也要参加云王会吧,好好学学他儿子,好好修炼,别比赛一开始就让人给撂了。”
景炎应了一声。当初出门的时候,母上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人年纪大了就是会瞎操心。
……
玉皇国,玉都,地下竞技场。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仿佛无形的浪潮,座无虚席的看台围绕着一个巨大的囚笼,两个赤裸上半身的拳手在囚笼里的格斗场上拳来拳往,凶狠如斯。
这里是红袖斋麾下的竞技拳场,是受玉皇国玉庭八部批准的、具有官方认可的正规竞技拳场。
在这里看拳,一般不会看到有人丧命,但多少血都能看到,观众似乎也很热切看到拳手飙血倒地,然后再站起,循环往复的场景。
观众席上有一处看台,这是竞技场的贵宾间,里面的人能透过黑色的落地玻璃,将囚笼里的拳斗尽收眼底。这种单向透视玻璃,早年从圣启国进口的时候,深受各大家族的喜爱。
贵宾间内,一个全身青色劲装的少年正在擦拭一柄白色长矛。
一个红发少年走进房间,脖子上挂着一条白色热毛巾。
红发少年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说道:“君伐,我跟你说过了,我家这里不让用武器的。”
君伐在矛刃上哈了一口气,一边擦拭一遍说道:“出门带矛只是习惯,如果上场的话我不会带上去的。”
“没矛你可打不过我。”红发少年眉眼露出一丝得意,或者说自信,他走到落地窗边,目光透过囚笼看向格斗台,“今天有个挺有意思的家伙,正好我也热好了身,等等就下去和他打一场。”
“所以你今天才把我给叫过来?能让红莲家族的红观大少爷认可的人,想必有一定的身手。”君伐也走到落地窗边,和红观并肩。红观是红莲家族新生代最有实力的一个,也是君伐相识多年的竞争对手,能引起他关注的人,君伐也有兴趣关注一下。
红观说道:“他叫漠白,这个人似乎是个穷货,来这里打拳是为了挣钱,你知道的,我家这里淬体境打赢一场获得三个灵币,炼魂境一场六个灵币,入道境九个。”
关于修炼,世间流传着一句话: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众生巡礼,证道诸天。
这分别对应了驭灵者修炼的四大境界:皇天境,后土境,众生境,证道境。
而每个大境界又分为三个小境界,其中,证道境又分为:入道境,炼魂境,淬体境。
君伐点头说道:“嗯,你们这里打拳的只会是证道三境,升到众生境就不愿意干这种事情了,正好和云王会的参赛标准一样。”
云王会,是玉皇国玉庭八部举办的一次世界盛宴,广邀大陆三国的证道境驭灵者前来参赛,获胜者自然能够获得丰厚的奖品。
至于为什么参赛选手只能是证道境修为,天下人都知道却不会明说的原因,便是玉庭八部背后的九大家族,想借着这次活动,展露出家族年轻人的风采,向天下示威,并且将玉庭重宝,以合理且光荣的理由,名正言顺地赏赐给九大家族有前途的年轻人。
也正是因为云王会奖品丰厚并且广受关注,而且报名者年龄不受限制,不乏证道境的驭灵者想要跃跃一试,脱贫出名。
也因此,这座地下竞技场成了很多人磨练自己、衡量自己的平台。
红观的目光落在格斗场上的漠白身上,“这个人昨天第一次来竞技场,他的路数很奇怪,我认不出来,很陌生,但总让我感觉有那么点熟悉。”
君伐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说不定用了武器就能看出来了,你下一场就上?”
红观摇了摇头,“我刚问了排表,下一出场的人已经排上去了,我在那个人后面。”
“那个漠白可别下一场就被打下去了。”君伐漫不经心道。
“这倒不会,漠白昨天赢了半个晚上,一直打到灵力耗尽为止,他走的时候带着满满一袋灵币走的,据说开心得,抱着门口的扫地阿姨转圈圈。”
君伐挑眉,觉得这个家伙可能不只是个穷货,还是个憨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