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柔一笑说，你别搞错了，我说的是假如。
李精诚有些失望。
他说其实我这几天还真的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他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会养蜂。
准确地说，我只会养蜂。
我外公教会了我养蜂的技术，我自己也很喜欢摆弄这些个小小的蜜蜂。
我从十几岁就开始自己单独做蜂桶、选蜂场、诱蜂、分蜂、合蜂等等，这几十年来，我前后做了几百个蜂桶，安放在咱们整个官坪村一些人迹罕至的角角落落。
悬崖峭壁上、断墙残垣里、枯木古树上，甚至还有好多是放在山洞里的。
“你们家附近，我都放过好几十个蜂桶呢！”
说起养蜂来，李精诚两眼发光，头头是道。
罗曼柔说，你快说，继续说下去，我想听。
李精诚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喜欢养蜂吗？
罗曼柔说不要你管，你只管讲给我听就行了。
李精诚继续说道，好多年过去了，自己当初安放的那些蜂桶，有的自己都不知道具体位置了；有的也早就腐烂掉了，蜂群当然也就迁移走了；还有的干脆就被附近的村民搬回家去了，放在房前屋后，就成了自己家的了。
罗曼柔打断说，那多不划算啊！
李精诚说，我本来就是个玩，别人喜欢的话，不管是蜂桶，还是蜂蜜，甚至是养蜂的技术，我都愿意给他们。
他说，这么多年下来，下浜有一家算一家，每家每户都免费吃过他养的蜂蜜，而且都赞不绝口。
罗曼柔说，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养蜂取蜜卖钱呢？
李精诚看了一眼罗曼柔说，我正准备说这个呢！
他说，前十几年，蜂蜜根本卖不出去，因为在三姓寨，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会在房前屋后放上几个蜂桶，每年产的蜂蜜完全够自家食用。
后来，因为耕种习惯发生了变化，农药开始大面积地使用，使得有农田围绕的人类居住区域的蜂群越来越少，都飞往深山老林里去了，自然蜂群减少的厉害。
加上这近二十年来，外出打工甚至举家搬迁到山外的人越来越多，就更没有人愿意来伺弄这些娇贵不好养且不赚钱的蜜蜂了。
所以，我也就没怎么管原来那些蜂桶了，任凭它们自生自灭。
罗曼柔说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精诚说是啊！刚开始我也很心疼，但后来也就淡然了。
直到前几年，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弟，也就是从咱们下浜走出去的大老板，咱三姓寨人人都知道的大名人，杨浩宇，给我妈打来一个电话。
罗曼柔说，你还有个兄弟是大老板？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个杨浩宇？
这有什么好说的！李精诚说，他再有钱，跟我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罗曼柔说，那你刚才说他打电话给你妈干什么？
李精诚说，是的，他给我说话了。
但电话不是他先打来的，是他回家过春节，他母亲也就是我刘家婶子打给我妈拜年，他接过电话说了几句话。
罗曼柔说，哦！原来如此！那说了一些什么呢？
李精诚说，他在电话里给我妈拜年，然后问到了我。问我现在在干些什么、怎么样、有没有结婚、小孩多大了之类的家常话。
“我妈不好意思说我啥都没有做，就说是我在老家搞了一个养蜂场。”李精诚苦笑着说。
罗曼柔也不禁“哈哈”一笑，说也只有自己的妈妈，才会找出这种话来袒护自己的儿子。
李精诚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是啊！我妈这样一讲不要紧，我那个堂弟当即就要和我说话。
他说，我接过电话和他寒暄了两句后，他就问我关于蜂蜜的事情了。
他问我养的是不是中华蜜蜂，问我有多大规模，每年可以产多少蜂蜜、多少蜂胶、多少蜂王浆、多少蜂花粉等等。
当时我很吃惊，我说你不是做药的吗？怎么这么懂蜂蜜？
我堂弟笑着说他所做的药品当中好多品种都有蜂蜜这个原料，而且还说中华蜜蜂所产的蜜属于百花蜜，是最好的药用级蜂蜜。
还说每年的用量非常大，他可以为我联系药厂向我采购。
但是他又问我有没有资质。我不知道什么是资质，他就又给我解释了半天。
原来药厂用的蜂蜜必须是中药饮片级别的，而达到这个级别就必须有相关的认证，要想完成这个认证就必须要有正规的厂房，要匹配相关的专业生产和检测设备。
并且所收过来的原料蜜也必须是可以溯源的。也就是说是哪个地方、哪一桶、包括是谁养的、什么时候取的蜜等等这些信息都必须要有。
提供给药厂的原料蜂蜜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测，杂质、农药残留甚至包括波美度都有要求。
罗曼柔虽然听不太懂，但越听越有兴趣，她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李精诚和他父亲口中的李精诚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说，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李精诚说，还说啥？
罗曼柔说，说说那个什么、什么波美度！
李精诚说，哦！波美度实际上表示溶液浓度的一种方法，也是对蜂蜜浓度的一个专业术语。
说得更简单一点就是蜂蜜的含水量有多少。具体的测定很简单，有一种专业的仪器，叫“波美仪”。
他说我堂弟说波美度要达到42度以上才能称得上是优质蜂蜜，又说自然采摘的成熟中蜂蜜，基本上都可以达到这个标准。
罗曼柔说既然能达到，你为什么不给他提供呢？
李精诚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根本没有办法建厂、买设备，建立一个完整的生产线，提供不了专业的认证资质给他。
又说我堂弟当时还说我这种搞法是游击队，不是正规队伍，没有办法做。
他苦笑着摇摇头。
“后来，倒是有一些山外的商人进山来专门收蜂蜜，但是价格太低，要量也不大，而且今年要明年又不要的，很不稳定，我也就没有多大兴趣了。”
“那你现在怎么突然要给我说到这个呢？”罗曼柔问道。
“我也是这几天才想到这个的！”李精诚说，“我不想再被你爹、被乡亲们笑话我了！我想拼一拼！”
李精诚的眼中透出了一种坚定。
罗曼柔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李精诚说，我准备去武汉找我堂弟。
罗曼柔说你不是说你不愿意见他吗？
李精诚说，我是不喜欢见他。
因为从小到大，浜子里的人们总喜欢拿我和他比较。比来比去，大家包括我父母就会说我没有出息，没本事。
所以，我就不愿意见他。
“但是我不嫉妒他，也不恨他，只是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李精诚补充道。
“那你现在去找他就不是高攀了吗？”罗曼柔说。
“怎么会是高攀呢？”李精诚有些不悦地说，“我又不是找他借钱或者说是找他帮忙！”
“那你找他干什么？”
“我要和他合作！”李精诚说，“合作建厂！”
他满怀信心地说：“我可以负责所有的技术问题和日常的生产管理问题，负责生产出合格的足够多的蜂蜜，而他负责销售就可以了。”
“当然了！前期建厂需要他的投入，认证需要他来走流程。”李精诚补充道，“可我前期可以为他提供场所以及养蜂所需要的蜂桶、蜂群以及关键的技术问题呀！”
罗曼柔问李精诚，找他合作你有把握吗？
李精诚说，我也不知道。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罗曼柔说，你不用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