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立即安静下来，齐眼看着杨浩宇高祖父。

    “在座的各位兄弟分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跟随了我杨崇武多年，我本想带着大家趁着年轻力壮多挣点银子，将来得以安家立命，不再漂泊。谁知这狗日的不长眼的洪水冲走了咱们的活路！为此还让兄弟们拿自己的血汗钱替我支付了工钱！我杨崇武无以为报，仅以这碗苞谷烧酒敬大家！感谢兄弟伙们！”

    说完便仰头一口气喝下了那一大碗苞谷烧酒。

    兄弟们无一不动容，齐声说，瓢把儿你就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瓢把儿的！

    高祖父强忍住泪水，感激地冲弟兄们拱拱手，然后又斟满一碗酒，转头对满脸疑惑的王大牙一家举碗说：”王掌柜的，感谢你的知遇之恩！无奈我杨崇武命中无福，老天不让我发达！我本一无所有，承蒙你信任，助我打造船队，本欲提携老弟，不曾想倒是牵连了你一家人……”

    王大牙听完也颇为感动。再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创业成功却一夜之间又变成了穷光蛋，不由得鼻头发酸，差点就要哭出声来。

    但他还是控制住情绪，站起来，举起碗，对杨浩宇高祖父说，”我也知道此乃天灾人祸，本不怪兄弟你。但我一家老小，欠得如此一大笔银子，又叫我如何是好？今日兄弟亲自打汉口接我妻女至此地，不知是何用意？如若是因我追讨银子而欲加害我全家，我的银子不要也罢；但我思前想后，这应该不是你杨崇武的行事风格，若不是如此，究竟是为了哪般？”

    高祖父没有回答王大牙的问题，再次仰头喝掉碗中酒，一抹嘴，继续说道，“王掌柜问得好！我就不放给和家伙儿直说了吧！如今我们到了这般田地，也管不得太多的章法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兄弟伙们若是相信我杨崇武，就跟我一起走，我们明天就打道去那太平山！”

    喧嚣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

    大家一直都相信你高祖杨崇武经过这么多天的冥思苦想，或许早就已经想好了出路。

    但却断然没有想到，离经叛道忘祖背宗而跑去深山老林太平山落草为寇竟然就是你高祖拿出来的解决方案。

    大家的反应完全在你高祖杨崇武的意料之中。

    他见大家都闷声不语，满脸犹豫，便稍微顿了一顿，接而又开始扇忽。

    他说，眼前但凡有别的任何办法，我都不会带领大家铤而走险去走这条路。

    但是我想问一下各位兄弟伙们，你们，不！应该是我们，包括我在内，我们现在除了一条烂命，还有什么？

    大家好好想一想，你到底还有什么？

    你有娇妻暖床吗？你有子孙承膝下之欢吗？你是否还有双亲需要奉养？

    你有哪怕是一分土地可以耕种吗？

    你有房吗？哪怕只是一个茅草窝棚，只是一个立身之处，你有吗？

    你没有！！！

    我杨崇武也没有！！！

    我们都没有！！！

    兄弟们，我们都一样，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家无寸土，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

    这场洪水之前，原本你们的钱荷包里面还有几个咣当响的银元，可是现在，你们就是把钱荷包抠穿了也掏不出一个大子儿来！

    别人再穷也还能穷得叮当响，而我们连声响都听不见了！

    不仅如此，咱们还欠上了我兄弟立本那么多的货款，拉上了饥荒！

    如若想再做个生意买卖东山再起，咱们连翻本儿的本钱都没有了！

    这几天我翻来覆去地思考自己度过的这二十多年提心吊胆的糟心的岁月，越发感觉如今这乱糟糟的世道，已经容不得我等继续循规蹈矩下去了！

    否则，就算是筹到了资金从头来过，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

    思来想去，从堵河到汉水再到长江口的汉口，除了太平山，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我等都是在汉口码头干过多年苦力的扁担，刚开始的那几年，我们哪个人不是在龙王庙门廊下或者是大店里过夜？

    大家一言不发，认真地倾听着你高祖杨崇武对于时局的分析、未来的预判以及那过去心酸往事的回忆。

    是啊！他们就像一叶浮萍，随波逐流，四处飘荡，好不容易才在汉口这个繁华的水码头落下脚来。

    可是，强龙压不了地头蛇。

    更何况他们只是一群破衣烂衫瘦骨嶙峋浑身上下除了虱子什么都没有的叫花子！

    随时被人嫌弃驱赶的他们，在无数个冰冷抑或炎热的夜晚，偷偷地溜进龙王庙。

    庙里供奉的各路神仙以及普度众生的菩萨们，大概是因为以慈悲为怀，没有嫌弃他们，让他们在此地遮风避雨，苟且偷生。

    这段往事和经历，他们哪能忘记？

    但这与眼前的窘境又有何关系？

    大家面面相觑，但依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你高祖杨崇武见大家没有否定，便继续侃侃而谈。

    他说，你们既然都在龙王庙里住过，那你们都还记得庙门前檐挂着的那块巨大的牌匾吗？

    这个大家当然也记得。

    而且其中认识几个字的兄弟还能够准确地说出那牌匾上几个字的内容。

    “江汉朝宗！”他们肯定地回答道。

    “对！”杨崇武兴奋起来，“就是江汉朝宗！”

    那么，我想再问大家一下，这“江汉朝宗”四个大字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么？

    大家把头摇的拨浪鼓似得纷纷表示不知何意。

    你高祖杨崇武又把目光看向王大牙。

    这牌匾王大牙自然是知道的。

    他每天在汉口各个商行以及各大市场、街道间跑来跑去，一天就要经过龙王庙好多次。

    但他每天都忙得屁火秋烟的，哪里顾得上去看那牌匾，思考那牌匾是何意思呢？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杨老大！你这说了半天我除了听懂你说要去太平山当土匪以外，我什么都没听明白！”

    “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干什么？”他很焦急地说道，“你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就是！不必在这里弯弯绕！”

    你高祖杨崇武说，立本你且莫慌！我等既然打算落草为寇，必然得说出个道理来。否则稀里糊涂就当上了人人喊打背下万世骂名的土匪，岂不是不清不白，后悔莫及？

    “行！”王立本说，“你且说说看，这江汉朝宗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