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红光大队,张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设计奶粉袋的封面。
这一次,她还是找了那位阎老师阎志行。
张芊找到人时,对方正躺在草地上,拿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
“阎老师。”
张芊打了声招呼,将阎志行从书中惊醒。
他放下书记,看着张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是张厂长啊,你找我有事吗?”
张芊直接开门见山,“我想找阎老师帮忙设计几款奶粉包装。”
为此,她特意带了几样对方可能喜欢的东西。
“听说会画画的都喜欢收集宣纸,我特意从市里的造纸厂买了些回来,另外还买了几样颜料和工具。”
她把手里提着的大袋子放在阎志行旁边,找了块看起来顺眼的草地坐下。
为了提高奶牛和奶山羊的产奶量,她特意从种子站买了不少牧草种子回来。
把原本的荒草地一把火烧光,种上新买的牧草,最后形成她现在坐着的这块草地。
不远处放着牛,阎志行负责放耕牛,这些深耕土地的物种任劳任怨,脾气温和,把它们放在一片草地里,自己就会开始吃草,吃完了就躺着休息,特别好管理。
今天又是一个舒服的晴天,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动物也一样。
张芊坐在草地,看着不远处的耕牛躺在地面酣睡,尾巴时不时甩起,赶走烦牛的苍蝇。
旁边的阎志行愣了半晌,现在才反应过来。
“这太多了,我不能收!”他果断拒绝,将袋子推回张芊身边。
张芊笑了下,解释说:“国外让人帮忙设计这类东西都需要给设计费以及商用授权,我们可是社会主义国家,哪能让人干白活。”
看阎志行犹豫的模样,她继续说:“我没法直接给你钱,就直接折算成你喜欢的东西,我听说画家必须时不时练习,不然太久不画,手变生,就画不出来了。”
“你们是被冤枉的,我们都相信这点,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被平反,到时候要是画不出来,你怎么回去学校给学生上课?”
阎志行更加动摇了,他看了看自己这几年变得粗糙的手,又看向旁边大袋子里的宣纸画笔和颜料。
“那,那我就收下了。”他不好意思拿过去,神色一肃,和张芊打包票。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设计,争取让人看了就想买你们的奶粉!”
张芊笑眯眯应下,又提了几点意见,便回家吃午饭。
饭桌上,三弟还在大讲特讲自己这次去市里的经过,特别是大家齐心协力送孕妇去医院这段,将自己在其中发挥的作用着重点出。
张芊好笑摇头,往嘴里扒饭,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三弟这么能说?
刚吃掉一口饭,下一秒,碗里多了块排骨。
她抬头看过去,赵松正淡然收回筷子,耳朵却通红。
张芊想了下,也夹了块排骨送回去。
礼尚往来嘛。
这个举动不知道戳了老娘哪根筋,她又开始搞事情。
“你们俩都谈这么久对象了,打算啥时候结婚啊?”钟母笑得开心极了,端着碗不吃饭,就看着两人。
张芊将差点噎死自己的排骨肉咽下去,又喝了半碗米汤,这才缓过来。
“加起来不到半个月,哪里就久了?”
说胡话也不先打个草稿。
钟母瞪了女儿一眼,“我和你爹当年从看上眼到结婚,加起来时间都没你俩这么久!”
张芊无语扶额,“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我们俩当事人都不急,你急个啥?”
钟母不乐意了,将碗筷放下,“我急着抱孙子!大队和你同样年龄的姑娘,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到现在连结婚的影子都看不见!”
“我还有几年好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抱孙子的时候。”
她满脸愁容,看着女儿幽怨不已。
张芊叹气,这饭也吃不下去了。
“你起码能活到七十岁,几十年的时间,我总会结婚的,你有啥好急的?”
钟母不甘心,“那你先结婚呗,让我早点安心,你总不结婚,大队那些女人都说你得当女光棍了!”
“让她们说去!”张芊毫不客气,“嘴长在人身上就是让人拿来说的。”
如果她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当初根本不会选择不远万里跑去外省买羊开奶厂。
钟母被女儿说的没法,嘟嘟囔囔道:“我想抱孙子,你先结婚,给我生个孙子或者孙女,然后你想干啥都行,我绝对不再管你!”
“养孩子又不难,让他能吃饱穿暖喝足,再认几个字,然后进奶厂工作,不就行了?”
张芊彻底冷下脸,“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你以为生个孩子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吗?”
“孩子不是宠物,给口饭吃,给口水喝,然后随手放在一边不管就可以了!”
“社会在不断进步,很快国家会飞速发展起来,到时候社会竞争会比现在大很多。”
“你是想这样养几个孩子,然后等他成年了,就放去社会上做流浪汉?”
“你得想好孩子以后的未来,给他爱和支持,将他培育成拥有正确价值观和独立思想的人,要有足够多的经济基础,才能在孩子生病时不需要考虑医药费,读书该去哪种学校,以后想学钢琴还是古筝,毕业后是下乡还是进厂,或者自己奋斗!”
“你们那时候条件苦,大家都这么过来的,所以有这样的观念很正常,但我不想我的孩子和我以前一样,他应该有更好的未来,有更多的选择。”
“我的孩子,他想当老师就当老师,想搞科研就搞科研,或者就在大队当农民也不错,而不是没得选,只能进厂打工。”
她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但看见父母亲人脸上茫然的表情,又莫名散去。
“我吃饱了。”她擦了擦嘴,站起身,“你们继续吃吧。”
这是属于时代的思想鸿沟,这时候的人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得如此之快。
她不应该这么苛刻,用后世的思想观念,来批判此时的人。
这是一种傲慢。
但是,时代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如此深刻,她无法忘记,并放任自己融入。
屋内,大家都静静坐在原地,钟母眼神迷茫,嘴里喃喃道:“我不是,我是为了她好,我没想那么多......”
张卫国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安慰她,“我们都没想到,孩子大了,想法多,我们不理解,这是正常的。”
张大牛摸了摸现在只能当装饰的老烟杆,缓缓道:“好在我们现在知道了,以后就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走,三丫头心里有成算,她对自己未来有规划,我们在旁边搭把手就行。”
他抬头看向沉思的赵松,意味深长道:“以后该怎么做,我想你已经清楚了。”
赵松抿了抿唇,慎重点头,正色道:“我知道怎么做,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