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禾知道他不会回,至少不会那么快回,又接着开始措辞第二条:
“我的心意表达得很清楚,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问你也不会说,我也不想深究。
但我知道你最近在嶙川,如果你也喜欢我,请当面告诉我。
今天是正月初七,初八初九初十这三天的下午两点到五点,我都会在城市公园的登高楼等你;
我给你留了很多时间,如果你没来,我就默认你不喜欢我,正月十一我返校后,我们就不会再有交集。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直接发消息回复我,不问原因,不必委婉,不必顾虑;
我在表达,不是索取。
我选择把一切都说出来,是我对自己心灵的释放,我想作为一个成年人,时间很快就会抚平一切。
如果你喜欢我,但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去不了,请回复我,不接受正月十一之后的解释。
如果是希望继续做朋友之类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想事已至此,我暂时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总之,如果我没有收到任何一条回复,也没有在城市公园见到你,那正月十一之后,我们就不必再联系。
祝你在体育道路上更高更快更强,为国争光!
祝很好的你,一直平安健康。”
南禾发完这篇文字,头脑无比清醒。
她不想长期处于目前的状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靠猜,她需要一个非黑即白的准确结果。
她鼓起勇气努力过,无论结果如何,都不遗憾了。
为了防止夏木安看不见,南禾把第二条消息转发给了陈忆阳,拜托他想办法告知夏木安。
她已经不在乎是否尴尬了,只想确保能得到夏木安的回答。
……
手机提示音响起之前,夏木安正在用热水擦拭锁骨疤痕周围的皮肤。
他看不到全部,只能对着镜子操作,掀开衣领,左锁骨把十一厘米的竖直伤疤平分为上下两个部分。
年前刚拆线,因为手臂的活动牵扯,伤口泛着深色的红。
缝针医生的技术很好,可还是很像狰狞的蜈蚣,愈合这段时间瘙痒难耐,仿佛能感受到它在蠕动。
夏木安很少看它,丑陋到难以忍受。
他试过,正常的衣领也会露出上端三四厘米的伤口,于是照例像前几天一样,贴好纱布后穿着全扣好的衬衫。
不远处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猜想是陈忆阳来关心他的身体。
点开后发现是渴望又害怕的南禾,一排预览信息是“我挣扎了很久……”
夏木安心生忐忑,总觉得后面的信息不同寻常。
“我喜欢你”,男生表情一滞,暖麻的电流慢慢浸过心脏,带来酥酥麻麻的痒,他抬起颤抖的手遮住后面的话,突然有些不敢往下看。
[南禾,喜欢我,很久。]
他该开心的,可他……
不配了啊。
林叶路过未关的门口,看见镜子里的儿子神情呆滞,“小安,不可以洗太久,防止细菌滋生。”
夏木安这才回过神,“妈,洗完了,没事。”
等人进来端走水盆,夏木安最终选择放下手继续看……
她第一次见到自己也那么早啊……
但是南禾,你还是输了,我比你更早。
视线所过之处,脑海里就浮现出对应的画面。
三年时间也不是很久,阳光操场、公园教室,还有她的身影……
明明都还很清晰。
他还记得分科后发现跟她同一个班时的激动,想来命运的牵绊就是在此刻正式关联。
一桩桩、一件件……原来所有的事情她都记得,原来她早就想过与自己淋雪共白头。
[我帮助你,是我心甘情愿。
你真的喜欢我,我相信,也很开心。
对你的喜欢,始于初见,陷于才华、人品、颜值与向上生长的自驱力,忠于我无数次的心动,忠于明媚聪慧的你。
以后,迫于变故,藏于心底,不休止。]
继续往下看……
夏木安第一次知道,在南禾的眼中,自己好像是一个几近完美的人。
一个他好像触不可及的人。
[可我以后不再完美了,体育、外貌、志向……所有的闪光点都将不复存在。
还有,我最近对你不好,你该恨我的。]
短暂的欣喜之后是压制不住的酸涩,遗憾、愧疚、自卑统统从心底泛起,男生眼中慢慢有了湿意。
下颌的泪珠没来得及落下的时候,夏木安收到了南禾的第二条消息。
她向来是个很周到又礼貌的人,连表白都不舍得让对方为难,所以设好了“简单”的选择题。
可对夏木安来说,他只有唯一的选项。
他不会去的。
两股水光越聚越多,最后从瘦削的下巴上滴落,屏幕上瞬间绽开一朵无色的花,遮盖了她坚韧决绝的文字,也模糊了男生通红发颤的眼眸。
南禾,对不起。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夏木安没拒绝这个近来劳心伤神的好兄弟,他擦干眼泪,又清了清嗓子,“喂”。
可惜暴露无遗。
“你声音怎么了?最近感冒了?”
“没有。”
想起正事,陈忆阳开始支支吾吾,“那个……你现在看手机了吗?”
“正在看。”
“你应该都看见了吧?”
夏木安不知道南禾会给陈忆阳发后半段消息,他此刻满是疑惑。
“看见什么?到底什么事?”
陈忆阳直接道:“南禾给你表白,叫你回应的事,你怎么想的?”
夏木安很惊讶:“她还找了你?”
“还不是你一直不回,我看她这次是铁了心的,你不答应就真的断交了,要不然给她说了吧,我真忍不了你们这有情人苦兮兮的样子。”
“我不会去的。”
陈忆阳察觉到他好像是认真的,有些愤怒:
“你真是疯了,或许她就喜欢你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你的现在或者以后呢?况且,你养个半年就好了啊,到时候跳高杆还是你的天地。
你不应该替她做决定。”
爱是自卑、是常觉亏欠,南禾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夏木安必须要保证自己能给她充足的精神和物质期望。
可他什么都给不了。
夏木安很平静,“她说很喜欢我在操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很喜欢我顶尖夺目的体育成绩,很喜欢我志存高远……她祝我为国争光。”
陈忆阳听完,沉默着不说话了。
因为他听懂了,在体育道路上发光的夏木安,与现在狼狈的他、以后泯然众人的他……
全然不同。
“医生都说能恢复正常的,你自己也听见了的……”
安慰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
夏木安:“医生在门外也说过,我这种程度,很难保证恢复竞技水平。”
两个医院的医生原话都是如此,陈忆阳也有些无奈,但打算最后刺激他一下:
“南禾是多好的女孩啊,我跟她也是老同学,现在算是朋友了,你要真不答应的话,就别怪兄弟努力一把了?”
“嗯。”
“?疯了,彻底疯了,脑袋撞得不轻。”
夏木安没接话。
意识到口不择言的陈忆阳留下一句“开玩笑的,对不起”,就匆匆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