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期间,夏木安只抢到九点的汽车票回嶙川县。
如果不是陈忆阳会坐地铁来找他,让他帮忙带份资料回社区盖章,他会直接去对面的汽车站等。
地铁入口的台阶边坐满了人,夏木安围着走了一圈,只发现一个空位。
旁边是一个枕着大包行李趴睡的叔叔,夏木安小心翼翼地绕进去坐了下来。
他没什么睡意,故而四处打量。
不到两米的右边有一个抱膝而睡的女孩,红色的围巾在路灯下格外显眼。
左肩上的棕色围巾标识,眼熟但常见。
熟悉的针织纹路引得夏木安频频注目,他与南禾都有一条大致相似的。
只是她应该早就丢了。
不可能这么巧的。
夏木安收回了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
微卷的长发垂落,露出女孩白皙的耳朵,头顶的光线很好,她的耳垂上有淡淡的痣。
大胆的猜测陡然升起,夏木安缓缓起身走到另一边,看清了冷白皱眉的上半张脸……
大脑一瞬宕机,此时此地,她为什么单单的一个人,没有行李?
被拐卖、很缺钱、不舒服……
所有不好的遭遇都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他想不通,南禾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一阵风刮过,她拢了拢身子。
对啊,她很冷。
夏木安慌乱地脱下从北方穿回来的厚长款大衣,犹犹豫豫又不敢直接盖上去。
那样南禾一定会醒,可他现在还不能跟她相认。
他是回去考试的,不是任职,工作和未来,八字还没一撇。
况且,卧底的警察从方平那里打探到:六月下旬,刚哥一定会回锦垣,好像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去世二十周年。
他们初步计划让夏木安到时候再去老地方住一段时间,看能否故技重施钓到大鱼。
夏木安左顾右盼,想找人帮忙给她盖衣服,可周围多是男性,什么理由都不方便。
不远处广场外的巷子里已经有一个小摊,朦胧蒸气下的胖阿姨看起来很和善。
夏木安走上前:“阿姨,我买早餐,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
“没问题,能帮上肯定帮。”
胖阿姨和丈夫提着箱子走向地铁口,找准红围巾的女孩后站定,放下箱子笑盈盈出声:
“打扰大家睡觉了,我们两口子是旁边卖包子的,今天是元旦,大家赶路辛苦了,这里有三十份早餐,免费送给大家吃,希望温暖你们一整天。”
话刚说完,周围聚了很多人。
“老板发大财!”
“谢谢老板!”
“元旦快乐!”
身处中心的南禾跟阚景芸诧异对视,这是遇见活菩萨了?
她俩没想主动去领,或许那些年长背包的人更需要。
“来,小姑娘,你的!”
热气腾腾的早餐递过来,里面有两个包子、一个鸡蛋和一杯豆浆。
南禾不知所措,“阿……阿姨,谢谢,我不用。”
“小姑娘别客气,拿着!”
温暖乃至烫手的袋子被强硬地塞到怀里,南禾不解地看向继续分发的两人。
她转过头小声,“为什么第一个发给我?”
阚景芸摊手:“肯定是因为你好看。”
“我认真的!”
分完后,阿姨折了回来,南禾看她有话要说,又站起身。
“小姑娘,天太冷了,顺手给你件衣服披着吧,干净的。”
她说完把手臂上搭着的衣服递给南禾。
南禾忘了动,她在思考为何有此殊荣?
“我没什么坏心眼的,你的红围巾跟我女儿的很像,她今晚也在赶车。”
南禾低头看着自己的围巾,面带迟疑。
阿姨仍旧坚持:“收下吧,温暖会传递的。”
“谢谢阿姨,等会儿我给你还过去。”
“不谢不谢。”
中等身高的夫妻俩在周围的一片谢声中走了。
手上的衣服对折了也很长,南禾想,它的主人应该很高。
衣服上有淡淡的味道,算不上香,但很好闻。
她突然想起来夏木安的身上也有记不清的好闻味道,可惜那个洗衣液三年前就已经停产了。
“披上吧,阿姨的一片好心。”
阚景芸拿过来给她展开披上,衣服下摆险些碰到地面,南禾眼疾手快地拎起,弄脏了总是不好的。
最后两人把衣服横着,一起盖在身上。
阚景芸拉紧边缘:“暖和太多了,跟着南禾小姐姐混,果真能吃饱穿暖!”
“好了,今晚的彩虹屁超标了。”
胖阿姨回到摊位:“小伙子,衣服送到了。”
“看到了,谢谢阿姨。”
“你对你妹妹可真好,我看小姑娘也是很有礼貌的人,你好好跟她谈,会听你话的。”
夏木安有些尴尬,“咳咳,好的。”
他是怎么请阿姨帮忙的呢?
地铁口那个红围巾的长卷发女生是他妹妹,与家里闹了矛盾负气出走,他很担心就跟在后面,但妹妹说不会再花家里一分钱,也不肯接受他的帮助;
看她现在这样,他很心疼,只有免费送的早餐她才不会拒绝,所以只能想出这个办法。
南禾比自己小十几天,称妹妹不为过吧。
他刚才帮忙守摊走不开,但还是看见了有女生跟南禾说话,想来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电话拨给早先就说过要通宵的陈忆阳,事情真相大白。
那个女生就是阚景芸,她俩出去旅游完刚回来,想必很快就会回学校。
疲惫了一整晚的南禾在温暖的大衣包裹下睡得很沉,夏木安仍旧在原先的位置坐着。
酣然入梦的她歪过头的时候,撑着下颌的某人总会温柔地勾起嘴角。
南禾,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长途跋涉的他有些困了,但舍不得睡觉。
临近七点,周围人起身进站的声音没有影响南禾,夏木安挪得更远,静静等她醒。
终于,南禾醒了,她前脚还完衣服走进站内,夏木安后脚就去把衣服领了回来。
衣服上还有余温,上半身添了她的味道。
他克制自己不像变态一般,却还是贪婪地一闻再闻。
——
这场招考没有笔试,程序繁复的面试考完,已经过了两天。
最后一天下午, 夏木安跟杨教练见面。
快四年没见的杨教练老了些,他目露遗憾地说:“你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夏木安笑着打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也还行。”
他没有跟教练说过受伤的原因,只说骨折休息过后,就不想再当运动员了。
杨教练也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行,不提,你表现得很好,我看有希望。”
“谢谢教练,借你吉言。”
——
放寒假的前一天,夏木安的事业编考试出了成绩。
当时报考人数二十一人,实际参考十七人,体测合格线以上十三人。
夏木安综合排名第一,即使不加分,折后也比第二名多3.6分。
若后面的体检和资格审查没问题,他以后就是嶙川中学高中部的体育老师了。
出成绩前的几个小时,夏木安心神不宁,室友们看出他的紧张,一直安慰他绝对没问题。
夏木安出了寝室,黄毛室友怕他承受不住,陪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