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木安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支教时开导的那个女生来报喜的。
她今年中考,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
女生开玩笑向他索要祝贺礼物,夏木安觉得除了书和习题,送其他的都不妥。
即将为人师表,有些事,还是防患未然的好。
习题杂乱繁多,夏木安一时难以抉择,最后选择求助店员,零零散散选了十本。
店员还想推荐,发现夏木安盯着旁边的书架看,她走上前取下来介绍:
“这本《湘行散记》是沈从文先生的散文集,里面的风土人情、世事人生,高中生可以看的……”
夏木安果断拒绝,“谢谢,不用了,我看别的。”
南禾喜欢这本书,他莫名不想让它跟别的人扯在一起。
习题和名着一起打包,直接从书店寄出,夏木安在里面留了一张字条:“专心致志,好好学习”。
……
几天后,确认南禾月底前都会住在博物馆,夏木安回了嶙川中学参加为期十五天的新教师培训。
日子一晃而过,他迅速回了锦垣,汽车还没到站,突然看见宋晚秋在高中班群里发了结婚请柬。
婚礼定在三天后,新郎是唐昭。
他很少接触到宋晚秋的消息,此刻觉得惊讶无比。
可她与唐昭在一起这么多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便跟着发了祝福语。
同学们都在恭贺新婚,又开始八卦唐昭是何许人。
南禾看见宋晚秋结婚的消息,并无多大波动,毕竟她是最先知道的几个人之一;
至于夏木安会祝福,好像也不足为奇。
宋晚秋三天后办婚礼是真的,结婚证是五天前领的。
八天前,宋晚秋的妈妈病情突然恶化,手术后就住进了icu。
她们家已经负债累累,即使南禾跟唐昭的钱加起来,也只够医生预估数字的一半。
唐昭找他父母借钱,受到侮辱后悻悻而归。
宋晚秋心疼不已,她埋怨自己连累了他,又自责救不了妈妈。
唐昭不忍心看她以泪洗面,最终回家跟父母达成交易。
爷爷奶奶三年前去世的时候留下来一笔钱,遗嘱上说等孙子结婚后,三分之一给儿子儿媳,剩下的给孙子孙媳。
这笔钱对于事业下坡路的唐父唐母来说,无疑雪中送炭。
他们看不上宋晚秋这个儿媳,可儿子早点结婚,就能早点分钱,万事大吉。
一生自私的两人还有些小心思:他们要求出席唐昭的婚礼,唐昭必须当众下跪,喊出十年没喊过的“爸、妈”。
两人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唐昭对他们的态度,如果不这样,婚礼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出席。
而他们受不了背后的指指点点,也想亲眼看着儿子俯首称臣。
唐昭面无表情地答应了。
宋晚秋知道后嚎啕大哭,可她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站在夜风中,唐昭抱着她擦眼泪,“哭什么啊,你不想跟我结婚吗?”
“当然想。”
“那就对了,这笔钱我们就该拿,否则时间久了被两个禽兽私吞了。”
宋晚秋依旧啜泣着:“可他们要你……”
“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会少块肉,娶到了心爱的女孩,阿姨也会好起来。”
“谢谢你,唐昭。”
男生温柔地揉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不用谢,安心当我的新娘就好。”
宋晚秋的妈妈在icu,身边离不得父亲,姐姐坐月子,弟弟又上暑假课……
这场婚礼,她家没有人出席。
时间仓促,她的朋友都在外地,南禾知道自己必须回去。
她申请了三天假期,领导以旺季忙碌为由,一天都没批。
南禾有些绝望,她明明已经连轴转了十八天,为什么连调休都不行?
正式编制的员工可以保证周休两天,还能随意早退……
她不嫉妒别人努力来的结果,只是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考编的想法。
锦垣不行,就回嶙川。
宋晚秋不怪南禾,她给自己提供工作、借钱救妈妈、让叔叔阿姨在婚礼上当她的娘家人……
已经够好了,如果再因她丢了工作,她万死难辞其咎。
婚礼那天,唐昭以不熟为由,没有让宋晚秋跪他父母。
台下没人吭声,别人的家事,回去再议论。
婚礼结束是下午三点,南禾轮班午休。
手机响起,宋晚秋:“夏木安给我送了个大红包,你说为啥啊?”
南禾提起精神,“他去了?”
“没有,让陈忆阳帮忙带的,陈忆阳倒是说他俩最近在一起,但是夏木安走不开。”
当时的陈忆阳:兄弟,我日行一善,别谢我!
南禾想,陈忆阳在体育大学附近备考,夏木安也在吗?
“大家都是高中同学,一片祝福吧。”
宋晚秋还是想不通,“可是我们关系一般啊,你俩还行,以后随给你还差不多。”
南禾没有告诉过宋晚秋她与夏木安的事,毕竟也没成,后来一直庆幸没说。
“可能吧。”
……
单位招了新员工就不忙了,南禾准备搬回原来的宿舍。
下班后,她拎着一个大包出门。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等在博物馆旁边,远远地跟着她进了地铁站。
六点二十四分,地铁经过锦垣体育大学站,阚景芸上车跟南禾会合。
她去找陈忆阳了,顺便去南禾的住处玩一圈。
男人跟着她们出站,又步行了很长时间,最后看着两人进了一个老旧的国土局家属院。
他进不去,也不敢惹。
但是刚才这段路,距离长且偏僻,其中有一段大树繁茂,遮天蔽日,阴雨天的傍晚几乎看不清……
貌似有点希望。
第二天和第三天,南禾都是同一时间站在地铁的同一个位置上,锦体站依旧有个女生上车跟她会合聊天。
男人判断她可能有强迫症。
第四天,男人在博物馆门前遇到一个长衣长裤的怪人,一直盯着他看,关键是有点像“老板”提醒的“死小子”。
第五天,从早晨就酝酿着的暴雨终于舍得在下午三点倾盆,雨珠挟着狂风,行人避之不及。
雨停后,黑云迟迟不散,没多久大雨卷土重来,如此往复,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
阴雨天,好时机。
男人今天没有去博物馆,助理说那个奇怪的人真的又在,幸好。
下午六点零三分,南禾准时下班出门。
“哥,她六点十分上地铁了,比昨天早一趟车。”
六点二十一分,地铁到达锦体站。
男人确定这个站今天没有女生的同伴后,特意从旁边的门上车,挤在车厢接头的空处抓着吊环。
众人不由得打量这个一身黑的神秘人,男人为了减少存在感,只能闭眼假寐,偶尔偷偷观察南禾的动向。
本想今日低调行事,没想到适得其反。
他没经验,有些后悔。
地铁到站,南禾下车。
男人紧跟其后,脑海里幻想起成事后的奢靡生活,去他妈的服装模特,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如打螺丝的工人。
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南禾停下脚步,她站在出口的阶梯边不动了。
她没伞?
男人无力地咬着后槽牙,刚才的暴雨不怕,现在又躲什么啊?
他本想挪到角落跟着等,可女生一直盯着他,眼神戒备不已,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
男人有些心虚,他不想搭上自己,果断地撑着伞走出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