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求吾道第一卷江湖路第一百九十五章各怀心思见石老家主执意要将石武纳入族谱,石老太君对石昱使了个眼色,石昱会意地站出来道:“爹,孩儿觉得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小武侄儿刚刚服下乾元丹,身体也需要悉心调理。不如我们等他调理好之后,再寻一高人选一个黄道吉日可好?”
石远海看向石昱道:“你现在倒挺有家主风范啊。”
石昱被石远海这么一说,忙跪地道:“孩儿不敢,孩儿只是为了小武侄儿考虑,为了石家考虑。”石远海在石昱心的威严并没有因为他多年的卧病在床而消逝。
石远海呵呵一笑,只听他道:“若你还把我当爹的话,今日就趁着大家都在让我把事情办了。若我已经差遣不动你们了,那你们都等着,我这就去石家门口撞死便是。若是临涛也在下面,我就和他一起找个时间去你们梦里叙叙旧。若他不在,那我自个儿在头七、祭日的时候回来找你们,看看你们在上面过得开不开心。”
石老太君见石远海都说出这种话了,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已经不再抱有希望,内心暗忖道:“老头子这是铁了心要将石武收回家了。”
果不其然,在石远海说完之后,主屋内的石家众人皆吓得跪地道:“望爹爹息怒。”
石远海环顾众人道:“那就是都同意了。准备一下,跟我去石氏祠堂吧。”
石远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石昱他们谁还敢不同意。
此间最能反对的就是石武了,可石昱他们如何能期望石武会拒绝。遇上这等好事,换谁都会赶着同意的,石远海这等于是要将石家下一任家主之位传给石武啊。
石远海对阿大和柳黎道:“两位,我们石家要处理一些家事,麻烦你们先去待客厅等候。”
阿大自从无法确定金为是谁后,就一直处在思考之。现在他见石远海要带石武去祠堂录入族谱,回道:“你们请便。”
石远海见阿大同意了,就让管事老冯带他们先去了石家待客厅。
阿大看了石武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石家待客厅有些清冷,因为除了在门外候命的管事老冯外,就阿大和柳黎坐在座位上。他们手边放着热茶和糕点,但他们都没有心情去吃。柳黎还沉浸在石武转危为安的兴奋,而且她听到石武要被录入石家族谱了,按他们刚刚说的,她少爷可是嫡孙,等于就是下一任的石家家主。一想到这个,柳黎哪还有心思吃东西啊,光想着今后跟着少爷的美好生活去了。
阿大没胃口主要还是因为金为,他从刚开始的确定到现在的全盘否定,心里一直在煎熬着。他只能期望着石武在石家祠堂里找到些线索。他知道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癖好,总归会在不经意间留下痕迹。所以他刚刚在石老家主训斥石家众人的时候,用手指悄悄在石武掌写下了“记名”二字。
和石远海走在最前面的石武现在精神抖擞,服下丹药后的他感觉以前的气力都回来了,就连跨的步子也比刚来石家时大得多。石远海看着石武活泼的样子,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而石远海身后的石家众人就不同了,他们脸上阴晴不定。石老太君先开口道:“怎么办?石家可不能就这么交给一个不清不楚的人。”
石香玲不置可否道:“爹一会清醒一会糊涂的,现在多半是在兴头上,驳他不得。”
石昱接过道:“正是如此才要想个应对之策,祠堂离这可不远啊。真到了木已成舟的那一刻,石家的下一辈们可都要看前面那个孩子的脸色了。”
石昱此刻应该是众人最急切的,因为他心心念念是要将石家的一切交给石兆。以前的他一直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姐和小妹的夫君都是入赘到石家的,大姐生的是女儿,小妹更是还没所出,石兆自然是下一任的石家家主。所以他平时很是从容,说话做事都非常讲究分寸。但现在石武的出现打破了他的从容,他知道若今天石武入了石家族谱,那石兆以后只能屈居人下,自己多年的经营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石芳玲见他们都说不出个办法,自信献策道:“要不让三哥从后面把爹爹打晕吧。只要爹爹不做主,三哥是石家家主,娘亲又是老太君,这等威势之下,谁敢不服!”
石老太君冷哼一声道:“我看你这么多年的饭都吃到猪身上了!”
石芳玲一听,委屈道:“你们自己想不出对策,我说了一个,娘你竟然还骂我是猪。”说完,她哭哭啼啼地靠在她夫君肩上。因为是赘婿的缘故,她夫君在石家根本没什么地位,就连刚刚石老家主训话他也只有跪在地上听的份,更别谈有什么对策了。
石昱也觉得石芳玲没脑子,气道:“四妹,先不说爹这身体受不受得了我从后打晕。要是我真出手了,一下把他打糊涂了,不管轻重,传出去都是我石昱对爹下的手,那我以后还怎么在秦都做人?”石昱觉得他这妹妹除了会在石家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会,现在居然还能说出这么蠢的主意来。
石香玲见石芳玲被他们说成这样,调解道:“为今之计,还是得从石武身上入手。”
石昱眼前一亮道:“大姐有办法?”
石香玲思考了片刻道:“想了个大概,不过还没理顺。”
石昱忍不住道:“大姐快说来听听,我们也好照应照应。”
就在石香玲要开口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石远海回头道:“你们几个在那边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还不快点跟上来。老四,你怎么还哭了?”
石香玲怕引起石远海的注意,笑着回道:“爹爹,地上路滑,四妹刚崴了脚,在喊疼呢。”说着,石香玲就在石芳玲丰满的屁股上拧了一把,把石芳玲痛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石远海见了,摇头叹道:“老四你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这么不小心。”说完,他也不管后面那些人了,继续跟石武聊着石临涛在轩家村的一切,知道石临涛开了一家饭馆的时候他还是很吃惊的。又听石武说起石临涛自己酿了一种叫桑的酒,石远海心感慨地想和石临涛喝上一杯。
石武看出石远海是想石临涛了,劝慰他道:“爷爷,我爹已经是先天武者了,我想只要他找到机会,就肯定会带我娘亲回来的。”
石远海点头道:“我两个儿子真是争气,一个是先天武者,一个是朝廷大官。这放在外面就是一桩美谈啊。”
石武笑着道:“那还不是爷爷厉害!”
石远海被他逗笑道:“你呀!有你在爷爷身边,爷爷就感觉永远不会闷一样。”
石武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他跟石远海聊天的时候只觉得石远海一点都不像个长辈,更像是一个跟他同龄的伙伴,还是什么话都可以讲的那种。
见石远海和石武在前面聊得开心,他们身后的石老太君一行继续商讨着该如何阻止石武录入族谱。
石芳玲想是被石香玲拧了一把,又被他们推出去给石远海说了,心有气道:“大姐,我记得你那时候跟二哥关系最好了吧,没理由会不疼爱这个亲侄儿啊。只要稍作打点,跟他说说旧时情谊,以后你们家的好日子还不是滚滚而来。”
石香玲也不说破她这挑拨的话语,笑道:“四妹,我和二弟关系是好。但一来石武是不是二弟的儿子还有待确认,二来他刚刚顶撞娘亲大家都是看到的。我怎么选都是把娘亲放第一位啊。娘亲,您也别因为别人而气坏了自己身子,我和弟弟都是站在您这边的。”
石香玲这几句话说得石老太君心里大为舒坦。石老太君方才受了那么多的怨气,早想有人能来顺顺了,石香玲的话就像是拨云见日般将她郁闷心绪一扫而空。
“对!我还有我的好香玲,还有我的好昱儿。”石老太君夸完石香玲和石昱后,嫌弃地看向石芳玲道,“就是老四你啊,不动脑子也就罢了,还喜欢乱嚼舌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石芳玲见自己根本不是她大姐的对手,被石老太君说得是满脸通红,她不好朝石家人撒气,只得对着她夫君一阵打骂。她夫君还不能当着石家人的面反驳还手,只得由着她在旁边闹着。
石昱皱着眉看着似泼妇一样的石芳玲,心已经跟她划清了界限。
走在去祠堂路上的石昱心情极为复杂,他如今确实是石家家主,但以后呢,若他百年归去,这石家排资论辈就该是石武的了。但人都是有私心的,他石昱也有,他甚至可以答应他二哥好好照顾石武,但绝不会将家主之位拱手传给石武。石齐玉已经明确跟石家断绝关系了,只要他答应的东西一经送到,那他就跟石家一刀两断了。而且石昱也从高靖那里得知,石齐玉这次还帮石家争取到了一个异姓王的封赏。所以石昱现在把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石兆身上,无论是江湖上还是朝堂,他都想把石兆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介于这种情况,石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石家多出一个嫡孙来,他率先讨好石香玲道:“大姐,您办法最多了,这次可要帮帮小弟啊。”
石香玲平日里被石昱媳妇压了一头,也没见这弟弟说过什么帮她的话,现在为了石兆的家主之位,这弟弟倒是殷勤了起来。不过石香玲也有着自己的心思,她的女儿石燕快到了及笄之龄,她如今最大的期望就是自己的女儿可以风风光光地嫁一户好人家。她入赘的夫君是指望不上了,最后还得倚靠石昱这个弟弟。她不是没想过要拉拢石武,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她总不能把筹码压在一个失踪的石临涛身上吧。在石昱和石临涛之间,石香玲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只听她道:“想是想好了,就是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见石香玲这是在开条件了,石昱允诺道:“若以后石家是兆儿做主,那我可以保证大姐一家必定是富贵加身,百年无忧。”
“这还不够。”石香玲有自己算盘,笑着道,“我要你利用你领侍卫内大臣的关系,在我家燕儿及笄之年帮她许一个二品以上的高官之后,且一定要是正妻入门,嫁妆比之二品的官家小姐只多不少。”
旁边的石燕一听自己母亲在帮她谋划着未来的日子,既脸红又期待。她与她那些闺阁密友早就谈论过这些,但她身份很是尴尬,由于父亲是入赘的缘故,一般不会有官家子弟看上她的。每每说及此处,她总是羡慕她那些闺阁密友,听她们说起日后婚嫁的规格,聘礼的多少,她心里难免酸溜溜的。
石昱看着石燕,犹豫道:“这……”石昱想着这石燕已是十年有四,这再过一年就要及笄了,他这领侍卫内大臣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要帮她谋划这些,他心里认为不值。
石香玲见石昱听而不答,云淡风轻道:“如此,那我只好庆贺我们石家多了一位好嫡孙了。”
石昱别无选择道:“好,我这做舅舅的自当为燕儿婚嫁之事多做筹划。”
石香玲见石昱答应了,对石燕道:“还不快谢谢你舅舅。”
石燕反应过来道:“燕儿多谢舅舅。”
石昱看向石香玲道:“大姐,现在可以说了吧。”
石香玲轻笑一声,在石昱耳边低语了数句。
石昱表情既有惊讶又有狠意,最后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
石芳玲见他们在那边私语,心好奇地凑了些过去,却一句都没听到。看着他们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石芳玲恨不得立刻就回自己房里去。但一想到刚刚自己在主屋内的表现,若这时候还耍脾气,怕不是真的要被石远海给赶出石家了。
石老太君看着自己的儿女像谈生意一样地决定着石武的命运,最后看他们谈妥了,很是开心道:“看样子我们兆儿是石家未来的主人了。”
石兆一脸懵懂地看着这些大人,指着前面的石武问道:“那我以后还用不用叫那个人做哥哥?”
石老太君道:“表面功夫还是要的,起码是在外人面前。等后面你爹爹把家主之位传给你了,你让他跪下来给你磕头都成。”
石兆听了欣喜道:“那就好。我才不会认那种野孩子做哥哥呢,我以后一定要让他跪在地上叫我家主。”
石老太君宠溺道:“哈哈,那我们兆儿可要好好练武读书啊,我们石家还得靠你呢。”
石兆拿出那块石齐玉送他的灵石,摩挲了几下道:“兆儿不会让老祖宗失望的。”
石老太君高兴地合不拢嘴道:“如此就最好了。”
石氏祠堂位于石家府宅的北边位置,祠堂坐北朝南,门前建有照壁,形成一道护垣。绕过之后,只见石氏祠堂门楼高大,由四根两尺见方的石质檐柱托着硕厚的额枋和曲梁。
石远海领着石武进门的时候,石武紧张不已,他知道入得此门,他就真的要认祖归宗了。虽然他的的确确是石家的血脉,但他并没有做好准备。要不是阿大在他手上写下“记名”二字,他肯定要推托几日,等心情平复后再来这石氏祠堂。
石武步入石氏祠堂后,仰望顶部,木雕额枋上的是一幅福、禄、寿三字图,许是寄予着对后辈们的祝福。再往里走,俯首须弥座上雕刻的是花鸟春色图,既生动又别致,让人一见如置身花鸟世界。两边一排排长明灯做成了莲花样式,逐一点亮后让整个祠堂看起来通亮温暖。
石氏祠堂的央位置修建了一座神台,神台之上整齐地竖立着一个个石家先祖的牌位。
看着那一个个石家先祖的牌位,石武感觉自己体内的血都在沸腾一样。此时此地,让他有一种油然而生地想要跪地拜祭的冲动。
石远海看出石武的身子有些颤抖,询问道:“怎么了?感觉又冷了?”
石武摇头道:“不是冷,是激动!爷爷,看着这一位位石家先祖的灵牌,我不由自主地想跪下来拜祭他们。”
石远海听后心欢喜,对其道:“这是正常的。不过你也不要急,等等仪式会让你三跪九叩拜祭先祖的。等仪式结束,你的名字录入族谱后,你就是我们石家名正言顺的嫡孙了。”
若说石武先前还是因为阿大交于他的任务来此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真的想来这石氏祠堂了。石远海对他发自内心的关爱,为他力排众议做的这一切让石武很是感动。他将灵牌上的名字一个个记下,想好好做一名石家嫡孙,以后为了石家出生入死都可以。他要完成他爹爹没有做完的事情,用自己的余生去守护石家。
石远海见石老太君一行迟迟不来,有些不耐烦道:“他们是想耍什么花样么?”
石武叹气道:“哎,要是我爹爹能一起回来就好了。这样子也好过老祖宗和小伯他们的猜疑。”
石远海无所谓道:“不要紧的,有爷爷在!爷爷相信你就够了。而且以后等临涛回来了自有定论。”
石武点头道:“嗯。”
根据石家的规矩,非石姓之人不可入石氏祠堂,是故就连石老太君都在祠堂外候着,那两个石家赘婿更是一声不吭地与石老太君一同站着。
等石香玲和石昱他们进来的时候,石远海朗声道:“今日人都来齐了,所为何事你们也知晓了。按照先祖立下的规矩,我在此为石武行入族仪式。你们可听到了?”
“孩儿听到了。”
“孙女听到了。”
“孙儿听到了。”
石昱等人齐齐跪地,严肃回道。
石远海道:“好!今日乃是盛德三十年腊月廿五,我石家在场子孙听着,石家今日要录入石家嫡孙石武,其母秀翎入族谱之,可有人有异议?”
“无异议。”
石昱他们齐声回答的时候,石芳玲一阵疑惑。她一直在等她大姐和三哥发难呢,为何到了现在他们都没出反对之声。要是过了三跪九叩之礼,石武将名字录入族谱上了,那再说什么都晚了。
石远海见石家众人并无异议,又对石武道:“上前一步,于神台之下听言。”
石武闻言神情肃穆,恭敬地跪于神台正下方的蒲团之上。
石远海道:“跪地者何人?”
“石临涛之子,石武。”石武道。
石远海道:“今年年方几何?”
“十一岁整。”石武回道。
石远海道:“石临涛妻子亦石武母亲何名?”
“其名秀翎。”石武肃然道。
石远海道:“祖宗有灵,你之所言列祖列宗尽皆听到,若有任何隐瞒之言,定教你不得安生!你可有异议?”
“无异议!”石武心一片坦荡道。
石远海道:“今日石临涛之妻并未在场,遂由我代笔将其姓名录入。等我录入之后,你当行三跪九叩之礼,自己将名字录入族谱之,可清楚了?”
“石武清楚。”石武回道。
说着,石远海在蒲团上对着灵牌拜了三拜后,自神台上取下一本镶着金边的深蓝色簿子,他拿起神台旁边的笔墨,将簿子翻开之后在石临涛名字的右边写下了秀翎二字。
写完之后,石远海将族谱和毛笔恭敬地放回神台之上。他又从旁边取出三炷香来,在长明烛上点燃后躬身三次,闭目默念一番后将三炷香插在了香炉之上。
石远海道:“石临涛之妻录入完毕。石武行三跪九叩之礼,礼成录入姓名即是我石家族人。”
石武在蒲团上对着前面的灵牌恭敬行礼,行三跪九叩之礼时口念道:“诸位石家列祖列宗,石武乃是石临涛之子。今日认祖归宗,给诸位列祖列宗叩首行礼了。”
石远海欣慰地看着石武,在石武行完三跪九叩之礼后,他再次神情庄重地上前拿取那本族谱。可这次与前面那次不同,等石远海转身拿取族谱时,石武突觉后颈一阵剧痛,顿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地晕倒在了蒲团之上。
就在石远海拿好族谱毛笔,准备让石武自己录入姓名,映入眼帘的却是昏倒在蒲团上的石武和恭敬跪地的石昱等人。
石远海知道是下面跪地之人耍了手段,他气得将手毛笔咔嚓折断,准备怒斥他们时,却因气血上涌,呼吸急促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