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求吾道第九百二十八章应言洪莱与贾川的质问声落在诸葛济耳中若轰天响雷,让修为明明高过二人的诸葛济无颜面对。
跪在地上的诸葛济痛苦地捂住双耳。他可以说服自己对潼鳍暗下灵毒,可以将潼鳍作为诸葛咻晋升的垫脚石。但他无法接受洪莱与贾川知晓这一切。因为这意味着他的批言还未破除。
“为什么!为什么!”诸葛济重复着洪莱与贾川的话语。
洪莱忽然想起那道人对潼鳍的批言,他苦笑道:“六子去,四子还。辛劳一生无为己,终归后。原来潼鳍的批言应在了你身上。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大哥啊!”
洪莱眼角的泪水伴着他的笑声悄然淌落。
诸葛济一听“批言”二字,他双目通红状若癫狂道:“是他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
青色圆球上的藤蔓在诸葛济歇息底里时全部消散。一张凭空出现的褐色靠椅接住了面色青绿陷入昏迷的潼鳍。
洪莱看着面上、脖颈、手掌全都显现青绿之色的潼鳍道:“是他逼你对他下灵毒的?是他逼你用本命灵植将他困住的?”
诸葛济血红的双目紧盯洪莱道:“我给过他机会。我还特意让他去找了你!可你非但没有留下他,居然还把自己珍藏的仙玉和灵膳相赠给他!你们难道不清楚咻儿正在困境之中,你们都不为咻儿着想么!”
洪莱感觉莫名其妙道:“潼鳍是我们的兄弟,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他大半辈子都在为你们诸葛家尽忠。他累了,想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都不行吗?”
“他没有这个权力!你和贾川也没有!你们三个人的命从归墟秘境出来后就不再属于你们自己了。”诸葛济决绝道。
洪莱和贾川都明白了诸葛济的意思。
贾川对身旁的洪莱道:“老洪,他把我们当他的工具了!”
诸葛济指着贾川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比潼鳍、洪莱还不是东西!你在背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只等时机成熟就准备叛出诸葛堡另立山头。我与那轩炎雷相斗时你明明察觉到异动来自诸葛堡北部,可你还是先一步过去古堡,直至异动平息后才装模作样地带人过来驰援。”
贾川被诸葛济说破心思,他神色慌张地正欲辩驳,其脚下却突然升起一只青色巨眼将他吞入其中。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不仅让被困青色巨眼内的贾川不知所措,更让洪莱惊得愣在那里。
贾川向宸灵子呼救道:“前辈救我!我身上亦有那道人的批言!”
宸灵子不急不缓道:“我当然知道你身上有那道人的批言。问题是你大哥比你参悟地更加透彻。‘昔时论今意,两相对望,迟矣命矣’。我既然松开了对下方灵植的制约,那他现在所做之事便在我准许的范围内。难道你仍未发觉,你正在应那道人的批言吗?”
贾川惊骇道:“什么!”
早就知晓应言之人必死无疑的诸葛济没有给贾川任何机会。他操控那只青色巨眼擒着贾川没入地底,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咒道:“木灵葬神!”
青眼灵植内返虚中期品阶的木灵之力集结而来,汇向地底那只青色巨眼的同时将里面的贾川碾成碎末。
贾川的惨叫声让洪莱于此刻明了,宸灵子在将潼鳍带出时就已经开始了对他们四人身上批言的探究。
宸灵子对洪莱认可道:“你确实是最安全的一个。毕竟在那道人的批言中,你身边的友人会一个一个先你而去。”
洪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以前我还觉得我那道批言是最惨的,没想到现在反而是那批言救了我。”
杀红眼的诸葛济本想再对洪莱下手。可听到宸灵子和洪莱的对话后,他便不敢轻举妄动地立于原地。宸灵子的能为足以震慑诸葛济的杀性。
宸灵子将目光移向诸葛济,又落至昏迷的潼鳍身上。他想了想道:“你们二人先坐一会,我将潼鳍唤醒再说。”
宸灵子单手一抬,聚宾阁长街前的巨型坑洞迅速填充完整,那些被毁去的方桌长椅出现在原地。
诸葛济和洪莱不敢有违地坐去先前座位。场景依旧,人也依旧,可那两千多年的兄弟情早已破碎不堪。
走去潼鳍身前的宸灵子从袖中取出一只蓝色玉盒,开启之后一颗麦粒大小的白色种子受其牵引飞至潼鳍眉心。
那颗种子甫一触及潼鳍皮肤便由白色变为与散灵烟一样的青色。紧接着一根青绿嫩芽自那种子内破壳而出。潼鳍身后的靠椅散发一阵褐色光芒,那根嫩芽迅速延伸,于转瞬之间长成了一株有着三片白色花瓣的晶莹小花。
洪莱与诸葛济看到潼鳍的面部在那小花盛开时现出一条条突起的经络。那些经络如活物般蠕动游走。潼鳍身上显露出的青绿之色逐渐转淡,而那朵小花的花瓣上则渐渐染上一抹青绿。
当前面两片花瓣全部变成青绿之色,第三片花瓣保持半青半白的状态后,那株小花花朵以下部位由原先的青色转变为圣洁的白色。
宸灵子虚空一抓,那株小花从潼鳍眉心自行飞去他手中。宸灵子随即将那株小花收入一只新的玉盒内。
潼鳍的双眼缓缓睁开。他看到自己正身处夜色下的长街,诸葛济和洪莱居然坐在前方的长椅上。他认为现在要么是在做梦要么就是死前的幻觉。他跨步走出,却因气力还未完全恢复而踉跄跌倒。
宸灵子在潼鳍摔向地面前以灵力将他带起,让他坐在了原先石武阴灵火分身的那张长椅上。
潼鳍注意到这儿还有个头发半黑半白的年轻人,他呵呵笑道:“你是我梦里的人还是魂体的接引者?”
宸灵子回道:“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三个先聊着,我去对整座诸葛堡搜寻一番。在我回来前你们最好不要离开座位或者动手,因为我还没决定让谁做那破局之人。”
宸灵子说罢便消失在了原地。
“我这个梦也太厉害了。要不是知道诸葛济和老洪绝不会坐在大街上,我都要以为这是真的了。”潼鳍摇了摇头,转而就朝对面的诸葛济骂道,“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我对你们父子忠心了那么多年,我只不过觉得累了想出去散散心,你就在储物袋里给我下毒。你为了让自己好过些,还说什么我这一身修为是靠你所得,要让我的元神成为诸葛咻晋升返虚期的助力。诸葛济,你要脸么!”
被指着鼻子骂的诸葛济完全没搭理潼鳍。他现在只想着该如何利用自身的批言成为宸灵子所说的破局之人。
潼鳍见诸葛济没理他,他越发断定他是在梦境或者幻觉中。他又对旁边座位上的洪莱道:“老洪,最后那杯木花灵酿我是没法跟你喝了。我只愿你早些察觉诸葛济的野心,能逃就逃!不能逃的话也不要像我这样成为那小崽子的助力。他不值得我们对他那么好。不值得啊!”
“老潼,谢谢。”洪莱对这真心相托的兄弟感激道。
潼鳍被吓了一跳:“梦里的老洪回的也太痛快了吧。”
洪莱笑着道:“老潼,你非是在做梦。我们遇到了高人,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梦越来越离谱了。老洪的影像居然反过来安慰我。”潼鳍诧异道。
洪莱对潼鳍道:“不信的话你就试试与返虚属地内的元神联络。”
潼鳍摆了摆手道:“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中的是返虚中期品阶的散灵烟,还被诸葛济用青眼灵植捆住了。我也就在梦境里才能跟你这么说话。我于现实中连呼吸的力气都没多少了。”
洪莱很想拍潼鳍一掌让他感到疼痛。可他想起宸灵子走之前嘱咐他们莫要动手。他无奈道:“行吧,那就等那位前辈回来再说。”
潼鳍见洪莱一直在提那名头发半黑半白的年轻人,他自言自语道:“那年轻人应该是我在昏迷前幻象出来可以救我的人。”
诸葛济此时已经归纳好自己拥有的全部筹码。他盯着潼鳍道:“以前倒没发现,你居然这么呱噪。看来我把散灵烟先用在你身上是正确的选择。”
潼鳍直接一巴掌甩在诸葛济脸上:“在我梦里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洪莱惊骇地看着潼鳍,诸葛济却是大笑起来:“打得好!打得太好了!那跟我争的就剩洪莱了。”
潼鳍刚想说自己梦里的诸葛济怎么脑子不灵光的样子,他右手上就传来了疼痛之感。他惊疑道:“这不是梦?”
洪莱愤怒道:“诸葛济!你是故意的!”
诸葛济嗤笑道:“是又如何!宸灵子前辈为半只脚踏入过道成境的大能修士。潼鳍公然违背他的叮嘱,那必然做不了破局之人。我帮你排除了一个竞争对手,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我!”
潼鳍按住要去抽出腰间长剑的洪莱:“老洪你别冲动!你先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莱忍着对诸葛济的杀意将潼鳍被囚后的所有事情逐一相告。
潼鳍听到与轩炎雷相关的内容时大为吃惊道:“照这么说的话,宸灵子前辈的独子就是死于轩炎雷之手,而且轩炎雷是被人指使的。等等,我怎么觉得轩炎雷身后的高人与我们遇到的那道人有些相似之处。”
诸葛济与洪莱先前都未往这方面想,如今被潼鳍这么一说,他们亦有同感。
潼鳍在听完所有事情后不禁感慨道:“那道人的批言真是厉害!”
诸葛济对宸灵子有信心道:“再厉害也不是宸灵子前辈的对手。这极难胜地或许只有霍灸前辈才能与宸灵子前辈一战。”
潼鳍嘿嘿笑道:“诸葛济,你这么奉承宸灵子前辈,你倒是说说,诸葛咻去了哪里?”
诸葛济眼神不善道:“潼鳍,你可知咻儿在你消失后对你十分挂念。你这话太过无情了!”
“我呸!从你用灵毒暗害我,把我当成诸葛咻晋升的台阶起,我与你们诸葛家之间就已经一刀两断了。你现在还要我对诸葛咻的挂念感恩戴德?你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如今的潼鳍不再是那个对诸葛家言听计从的仆人。
洪莱虽然不习惯这样的潼鳍,但在想加害自己的诸葛济与一直心系他的潼鳍之间,他当然选择后者。他附和道:“我与你们诸葛家之间亦不再有瓜葛!”
诸葛济桀桀笑道:“但愿你们能说话算话。”
潼鳍和洪莱顿时感觉诸葛济又在憋着什么坏招。可他们一时之间未能发现端倪。
潼鳍不再理会诸葛济,而是对洪莱道:“老洪,你成为那破局之人后定要为自己而活!”
洪莱道:“你别这么说。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一起过去北部灵膳盟第三据点!”
潼鳍哈哈笑道:“老洪,你要明白,若没有宸灵子前辈的出现,我就是一个应言待死之人。我现在能与你坐着聊天,知晓你识破了诸葛济的真面目,我已经很满足了。”
洪莱心中难受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潼鳍看开道:“有这心思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诸葛济吧。外有火雷,入境成灾,致子游亲失,不得善终。他这后半生的批言里就剩一个不得善终了。如果我们能让其应言,那么你就是唯一的破局之人!”
诸葛济眼神凶狠道:“潼鳍,应言的必定是你们二人!”
啪啪两声脆响,诸葛济左右脸上各多出一个巴掌印。
潼鳍甩了甩手道:“这返虚中期修士的脸打起来还真是费劲。”
诸葛济恼怒道:“你!”
潼鳍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打上去:“你继续逞凶,我继续打。反正我打多少赚多少!”
“他就是为了激怒我,我不能上当!”诸葛济闭目凝神,努力平息心中怒火。
潼鳍见诸葛济不理他,他正欲从储物袋内拿出自己的本命法剑,宸灵子的身形再次显现。
洪莱和潼鳍率先起身作揖道:“参见宸灵子前辈。”
诸葛济听到二人声响,他立即睁开双目对宸灵子躬身行礼道:“见过宸灵子前辈。”
宸灵子坐去身后凝出的那张褐色长椅上。他对三人道:“都免礼坐下吧。”
诸葛济三人依言落座。
宸灵子将手里颜色各异的灵力标记悬于身前道:“诸葛堡内共有四千七百六十三道灵力标记。其中最可疑的便是这道来自妙音居的从圣品阶灵力标记。我感应不到这灵力标记的源头,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诸葛济抢先道:“晚辈猜测那轩炎雷背后的高人与我在归墟秘境中遇到的那道人有着某些联系。这从圣品阶的灵力标记会否是他们中的谁留下的?”
潼鳍见诸葛济剽窃了他的观点,要不是宸灵子在这,他恨不得上去撕了诸葛济。
宸灵子又问道:“那他为何要留下这证据呢?”
洪莱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晚辈觉得应该是有人在故布疑阵。”
潼鳍当即出言道:“前辈,晚辈认为诸葛济有问题!”
“哦?你说说看。”宸灵子道。
潼鳍说出心中想法道:“诸葛济和他的本命灵植皆达到了返虚中期修为。以二者的实力完全可以生擒那轩炎雷,但他们却逼得轩炎雷自爆导致线索断开。我怀疑他是故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掩盖轩炎雷背后黑手!”
诸葛济没想到潼鳍会在这点上做文章。他赶忙解释道:“宸灵子前辈大可以对我进行搜魂,看我当时是何想法。”
“我早已看过。你确实想将轩炎雷生擒,从他身上得到那块无名玉简,以便应对他身后的那位高人。”宸灵子道。
诸葛济松了一口气道:“前辈明鉴!”
潼鳍见没在这点上扳倒诸葛济,他暗道可惜的同时再次说道:“前辈,想必您已了解我们三人身上的批言。诸葛济的批言中只剩最后一句‘不得善终’。按照眼下的情况,诸葛济可算是应言之人了。”
“前辈莫要听其胡言。我儿诸葛咻还在,那就未应‘亲失’二字,何来‘不得善终’?”诸葛济据理力争道。
宸灵子点头道:“心绪未乱的你确实不差。”
诸葛济得到宸灵子肯定,他质问潼鳍道:“你方才可有在前辈明令不许动手的情况下依旧对我出手?”
潼鳍本就豁了出去,他承认道:“我确实动手了。”
洪莱帮潼鳍求情道:“前辈,潼鳍先前被诸葛济以灵毒加害,他以为我们都是在他梦境之中,所以才会在诸葛济言语挑衅下对其出手。还望前辈明察!”
宸灵子道:“不管有什么理由,他确实动手了。”
诸葛济听到这话心中大定,因为这是他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他对潼鳍道:“如此说来你必定是应言之人!”
“是又如何!”潼鳍不惧道。
诸葛济呵呵笑道:“那你旁边的好兄弟就跟你一样要应完最后一言了!”
潼鳍刚想怒骂诸葛济放屁,他转而就手脚冰凉地定在那里。因为他想到如果自己应言身亡,那么与诸葛济父子断绝关系的洪莱就失去了唯一的亲友。他终于明白诸葛济为何要他们说话算话了。
诸葛济见潼鳍明白过来,胜券在握的他不忘说风凉话道:“你可知你这兄弟因为不放心你,趁我不在时他还特意检验了你的本命玉简。他对你是真的好啊。”
洪莱拦住了要跟诸葛济拼命的潼鳍。他笑着道:“旁人的话听来作甚。不要觉得连累了我,若你不在了,我一个人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潼鳍不甘心地拔出洪莱腰间长剑指向诸葛济道:“这畜生算计我就罢了,可他连你都要一并算计!他也不想想你为诸葛咻挡了多少灾祸!”
宸灵子提醒道:“潼鳍,你身上灵毒方解,体内灵力只有先前两成。即便你手上这把是返虚中期品阶的法剑,你也伤不了诸葛济。你一动手,你和洪莱便是应言之人。诸葛济自动成为可以活下来的破局之人。”
潼鳍握着青色长剑的手吱吱作响,他问道:“如果我不动手,您能放过洪莱吗?”
宸灵子道:“放过洪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诸葛济略有不满道:“前辈,您是否太偏向他们了?”
“不要以为你是破局的最佳人选就在那自视甚高。若我偏向他们,你早已道消无存。我之所以跟他们说这些是因为我想看看那道人或者轩炎雷身后之人会否还有后招。”宸灵子道。
潼鳍闻言坐了下去,他想洪莱有条活路。
可洪莱却已经失去了对生的信念。他向宸灵子作揖道:“宸灵子前辈,潼鳍已是应言之人。他今日必死,我亦不愿留于这世间。还望前辈等等出手时动作尽量快些。我不想和我这兄弟走散了。”
宸灵子答应道:“可以。三十息后若无转机,我动手送你们上路。”
洪莱欣然接受道:“多谢前辈。”
潼鳍还想劝洪莱再争取些时间,洪莱却说道:“老潼,前面你说过等你回来我们喝那最后两杯木花灵酿。还不快拿出来,不然就真没机会喝了。”
潼鳍双目垂泪道:“我潼鳍有你这兄弟,这辈子值了!”
潼鳍将酒坛酒杯取出,给洪莱与自己倒上那最后一杯木花灵酿。
洪莱闻着木花香气,他满足地举杯道:“敬不变的友谊!”
“敬不变的友谊!”潼鳍说罢与洪莱轻轻碰杯,二人随后一饮而尽。
洪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一杯可比以前喝的所有灵酿都要过瘾!老潼,来生早点相会!”
潼鳍笑着应下道:“好!”
二人视死如归地对宸灵子道:“请前辈出手。”
诸葛济于心中暗道:“终于结束了。”
宸灵子未回应他们,而是抬首道:“果然没那么简单。”
诸葛济三人闻听此言同时向上看去,只见空中蓦然出现一个瞬移通道,全身骨骼尽断只剩一口气的诸葛咻从那通道内被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