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子眼睛一亮。
    她脚下踩着的土地，再往深两米就是家里的地下室。
    那里原来繁荣过，给孙家带来了衣食无忧的财富，但现在，已经空了好几年，连她都有很久没有进去打扫过了。
    想起停滞的生意孙婆子就觉得惋惜，现在的日子全在吃以前的老本，一家子除了她以外全都是男丁，不是大小伙就是青壮年，饭量大啊，一个月的吃喝就要顶别人家三个月的。
    而且，她们家习惯了躺着挣钱，三个儿子从小就是这么耳濡目染过来的，只要地下室有买卖，一家人就躺着收钱，谁还愿意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外面打拼。
    自从家里生意停了，孙婆子催儿子们出去上班，他们没一个人愿意，就算出了门，不是喝酒赌钱就是小偷小摸的不干好事儿。
    儿子们没办法重拾努力奋斗的士气，孙子在这种懒散的风气里长大，也没一个具备积极进取的人格。
    她的三个儿子十个孙子整日都闲坐在家，要么出去招猫逗狗，要么躺在家里无所事事，没一个有正事干，钱一毛一块的往外花，全是过去的老本儿。
    这几年形势在这摆着，就算孙婆子家男丁多，她也不敢顶风作案，而且现在社会风气也在变化，群众都越来越有正义感，如果要重操旧业，就得比以往更小心翼翼。
    怎么从外地悄悄弄人回来都是个麻烦事儿。
    但郝荣华这么一说，孙婆子就有了想法，她面上也不表露。
    只对孙子们说：“先把她送到地窖里，等你们大哥二哥回来了，先让他们下去，你们几个排着队去，把人锁好了。”
    孙婆子光嘱咐也是不放心的，亲自跟着孙子下了地下室。
    她做了大半辈子这种事儿，很知道怎么运作，手把手的教孙子们怎么样能把人栓结实了，还让她没办法自残。
    “屙屎屙尿就在角落里，那有尿盆，只要你不挣扎，手脚上的链子都伤不着你。”
    郝荣华急的哭了，“孙奶奶，我刚说那个事儿是真心实意的，我养父母那家人根本不在意她们的女儿，就图着她们嫁人挣一笔钱就踢出家里呢，我稍微使点心眼就能把她们骗过来，或者你们出钱，一个人五十块他们都愿意，到时候您别说要十个曾孙，要三十个都不成问题，您只留我一个人十年也回不了本……”
    她还是很聪明的，到了这种时候依然能用仅有的筹码为自己谋求脱身的机会，可惜她的阅历，还不懂人性真正的黑暗和复杂。
    孙婆子说：“你说的都对，我也心动啊！但我买你花了六百块，这钱是实打实出了的，你父母也同意了，就因为你爸妈主动找上门的，你来我家我们不承担风险，就算警察来了我们也不怕，是你爸妈求着我们收下你的，从外地弄人就不好说了，搞不好就是拐卖的罪。我们出了六百块，这个钱从你一进家门开始你就得偿，你刚才说那个事儿我会考虑，这两年还是放一放，风险太大，你先安心在家还账吧，好好给我家添子孙，别动歪脑筋，要不然我就把你的脚趾头砍下来，反正我家的女人不需要腿和脚。”
    郝荣华瞬间闭嘴了。
    这个孙婆子绝对是狠人，她尽管不大声说话，也不做出凶巴巴的模样恐吓人，但郝荣华就是知道，孙婆子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没有半点吓唬她的成分。
    从她进到这个地下室开始，可以说小命都握在孙婆子手里。
    看来现在只能先暂时装乖卖好，讨这个死老太婆欢心了。
    郝荣华意识到处境，迅速摆好心态。
    她收起锋芒，讨好地朝着孙婆子笑：“我知道了孙奶奶，以后我会老老实实的，你们别打我，我真的怕疼。”
    边说，边观察着孙婆子的几个孙子。
    孙三儿看起来很不好相处，一脸不耐烦相，四儿一张口就有股精明劲儿，只有那个小五儿，看着呆头呆脑的。
    她心里浮起一丝念头，冲着小五儿可怜巴巴地笑了一下。
    -
    王圆圆自然不知道远在四九城孙婆子家发生的事儿，肥啾的监控信号也只能放在方圆几十米以内，无法掌控数千公里外的事儿。
    按她的推测，郝为民和李小梅这次得狠狠毒打郝荣华一顿，别的不说，指定要把她的新工作给搅黄了，接着再把她打包送回到乡下去，绝不可能让她舒舒服服留在城里的。
    这也是她郝荣华活该了。
    她问肥啾：“郝荣华后来去的那个大队叫啥来着？”
    肥啾：“离咱们这八公里，西坡大队。”
    王圆圆点头，寻思等郝荣华再去西坡大队，自己这边就得警醒点，得让肥啾经常监控监控那边的情况，下半年最重要的就是高考，谁都别想在这个事儿上给自己使绊子。
    这天王圆圆也采购了不少东西，她跟宋宵回到知青院，正赶上李金响在院子里跟大家说话。
    “……大队打听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况，田知青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人家派出所既然都给出了证明，还亲自打了电话，咱们大队肯定得支持，都是为人民服务么。”
    “嗐，我说上回给她们家所在的街道打电话，怎么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呢，弄半天田知青还真跑去派出所帮着警察抓小偷了。”
    王圆圆和宋宵瞅空跟李金响打了个招呼。
    她跟宋宵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平时大家早就奔过来看，顺便帮忙归置了，今天全都站在那儿，只顾着跟李金响一起八卦。
    王圆圆也好奇，站那女儿听了会儿大概明白了。
    原来是田明芳春节期间回到家乡之后，主动跑到派出所去，说是要给他们当义工，学习怎么当警察。
    田明芳这个人也是有那么点倔强的天真在身上的，她这要求太无稽之谈，谁能答应这个无理要求呢，派出所的人当然不能答应了，就觉得她这要求提的太滑稽，说白了就是无理取闹，当时就把田明芳给劝走了。
    也赶巧，没过几天，他们片区闹贼，一帮警察在各个胡同巷子里打转转，抓捕失利的时候，人家田明芳揪着嫌疑人就出现了。
    派出所因为这个事儿特意去田明芳家送了感谢信和锦旗。
    田明芳可不是个老实巴交的姑娘，因为这个事儿，她也知道自己得了几分脸面，就顺着杆往上爬，天天去派出所晃悠，硬是赖到人家巡逻队里去了，成了一名没有工资，没有编制的临时巡逻队员。
    谁也没想到，田明芳加入进来以后，居然真立了功。
    她不娇气也不矫情，很能放低自己，根本不拿自己当女孩子，更是不在乎巡逻队里的冷嘲热讽，就算是免费来帮忙的，她也十分努力，早上天不亮就来，晚上披星戴月地回家，比人家正式工还勤奋。
    别人巡逻是交班，她是天天去报到，碰上有人报案抓贼的，她跑的比谁都快，爬树翻墙上房顶，男人干啥她干啥。
    过年一般是小偷比较猖獗的时候，所以派出所才成立巡逻队，算是让田明芳赶上立功的好时候了，自打她进了巡逻队，连着又立功好几次，一下子就引起了派出所领导和上级领导的重视。
    领导把田明芳叫过去一了解，知道她想当警察，家里条件又差，鉴于她这么个情况，回去后集体一研究，给了田明芳一个很特别的机会。
    派出所出面给知青办那边打招呼，就免去田明芳的下乡插队了，派出所这边则是给她一个扩编名额，虽然是临时工，但也挺不容易的，一般派出所招人，不是从部队复员回来的就是内部消化，几乎不在社会上招聘。
    田明芳因为符合条件，又得到领导的赏识，算是被破格招聘了。
    接下来就很顺，派出所提拔为人民服务的人才，知青办没有卡着的道理。
    按说这事儿也就是板上钉钉，谁知道，事情办到这一步，田明芳那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