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升腾起的期盼瞬间化作了绝望。
    她的父皇要把她赶出上京城了！
    内侍将旨意递到了元果儿的面前，或许也是有些同情她的遭遇，轻声提醒道：“殿下，接旨吧。”
    众人皆悄悄看向了跪在最前方的元果儿，也都知道，这道旨意，虽封也是贬。
    元果儿没有动，众人也看不到她的任何神色。
    内侍顿了顿，生怕元果儿闹起来，便劝慰道：“您还是长公主、往日的月奉、用度还和从前一样，郡君则是另外论的，说到底，陛下还是疼着您的……”
    “她呢？”
    元果儿突然问道。
    “只有我吗？元彤儿呢？”
    内侍一时分不出她的意思，只幽幽道：“瑞安殿下尚在养伤……陛下还未定夺……”
    元果儿笑了一声，没有任何的情绪一般。
    她扬了扬头，眼底竟起了一层水雾。
    她的父皇，原是忌惮了她！
    他怕她像对付元彤儿一般，对付了他最疼爱的儿子！
    内侍有些吃惊，在外面的人，哪有几个见过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委屈到流泪的？
    但现在，他却是面对面的见到过了。
    他立马将眼睛垂了下去。
    他知道元果儿的脾气，说不定就因为自己见到了她的眼泪，就会将自己杀了。
    毕竟，景元帝虽有意将元果儿赶出去，到底还是疼爱她，保住长公主一切的尊贵，又附加了一个郡君的称谓以及一块不算小的封地。
    哪怕景元帝一心想要收复诸侯封地，也要封给元果儿，可见龙宠和对她的愧疚。
    这样的一位公主，尤其是这个时候，想杀个内侍罢了，怕是景元帝也不会责怪她的。
    内侍想着，圣旨举过头顶、将腰弯的更深了。
    不稍片刻，内侍手中一轻，元果儿竟就这么老实的接了过去。
    “还劳烦内侍回去代为通禀。就说我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亲自给父皇告别了！”
    内侍顿了顿，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弯腰便退了出去。
    因为圣旨的原因，原本要被拖去后院的房予初依旧被绑着跪在人群的最后面。
    元果儿回过头来进寝殿，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看着自己的房予初。
    她呆滞的眼神不禁一冷，道：“怎么？要本君亲自送他过去吗？”
    押着房予初的侍卫忙道“不敢”，拉起房予初就要往后院去。
    “慢着！”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是宁无颜。
    她身着一袭浅橘的衫子、头发梳成了妇人的模样，雍容华贵依旧、神采却不似昔日那般飞扬。
    因为是长公主的亲舅妹，长公主府的人没有不熟悉她的。见她来了，忙都行礼。
    元果儿斜睨着瞟了她一眼，道：“你来做什么？我如今已经算不得什么长公主了，我是涌山郡君。”
    她的语气中溢满了无奈与自嘲，说罢转身向厅中走去。
    “去收拾东西，咱们也该上路了。”
    满身皆是颓废的模样。
    宁无颜连忙跟上了她，道：“我从未是因为你是长公主或是别的什么才与你亲近！你是我的姐姐，是我的亲人、家人！”
    元果儿心中微微触动，脚下一顿，只一瞬又继续走。
    “可我要走了，以后，你多保重。”
    饶是元果儿身边的贴身侍婢也极少听到长公主这么温柔的嘱咐别人。
    元果儿继续道：“元芜、不是个好相与的，何况幼时我们都与他不对付，这些在你婚前我也告诫过你。
    现如今你因为廉王妃的身份躲过一劫已是万幸，宁国侯府不在了，我也要走了，日后你只有仰仗他……能忍则忍吧！”
    元果儿坐在主座上，完全没有昔日的嚣张跋扈。
    宁无颜的眼泪就下来了。
    “姐姐……你甘心就这么走了？你往日可不是这般的性子！”
    “性子？呵呵——”
    元果儿不禁冷笑。
    她往日那般性子权势仗着景元帝的宠爱，仗着就算自己杀了人，在景元帝那边也不过是件小事。
    人分三六九等，最低等的人就是不被他们杀了，也活不到死！
    她杀了、还会给那人的家里一些抚恤。
    虽然对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对于那些低等的人，是一家能多活几年的救命钱。
    这个年代，对于她来说、杀人的代价太低了，像捏死一只蚂蚁！
    她的性子岂能不嚣张？
    可现在呢？
    景元帝已经有了最爱的儿子和女儿，自然也就不会再这么宠她了！
    “我日后怕是都要这般缩首畏尾！”
    她的话里还是带了不甘。
    宁无屈膝趴在了元果儿的膝前，泪眼汪汪。
    “姐姐，元芜不会对我好的！我们宁国侯府都是他害的！我亲口听岑欢那个贱人说谢谢他帮自己搞垮了宁国侯府 ……”
    她越说眼泪越多，渐渐泣不成声。
    “可是姐姐，你好好想想，元芜会是一个为了一个女人搞垮另一个女人全家的人吗？他难道就没有一点野心？
    如今姑妈被打入了冷宫，五哥哥也被打了禁了足，现在你也要被赶出上京城……说明这一切都是陛下在为太子铺路！
    早不铺、晚不铺、偏偏是这个时候，姐姐，说句大不敬的 ……”
    她忽凑近了元果儿的耳前，道：“陛下怕是要不行了。”
    元果儿惊讶的看向了宁无颜。
    从前只觉得她是个张扬的毛丫头，如今见她把这些分析的头头是道，只道是自己从前小瞧了她。
    宁无颜定了定，道：“元芜尚且有野心，我们为什么不行？”
    元果儿震惊了，却没有太多的怒气。
    “你疯了？”
    宁无颜依旧低低说道：“我就是快要疯了，姐姐难道不要疯了吗？
    陛下不行了，现在在京的有能力夺位的只有太子和元芜。可无论是哪一个，都不会对我们有利！
    他们上位会先杀五哥哥！而我们也必定不会善终！”
    元果儿瞬间起了身，在厅中来回徐徐踱步。
    元芜此人幼时丧母、又被他们从小孤立欺凌。
    何况她观元芜此人阴狠毒辣、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哪怕世人不齿他一个皇子去攀附一个侯爷，他也能面不改色的隐忍。
    可知其性。
    而元若更加不要说，他的母妃是曲素衣。
    曲素衣被贵妃压制多年，几方都是面和心不和。怨妇最为狠辣，如今刀秋池不在了，怕是只要曲素衣上位当了太后，第一个死的就是她的母妃。
    而元若也深深随了他的母亲，总是摆出一副好人模样，心思也是歹毒万分。很难说他上位会不会杀了元宏。
    到那时，怕是她的什么长公主、郡君之位不保，怕是也会落得个寿不正寝！
    宁无颜一不说、二不休，道：“既然天下人都要抛弃了我们，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