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白鱼本来还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正闹着,门外便又传来了声音。
说是骊洲来的紧急信件,曲白鱼只好无奈松开了元彤儿。吩咐婢女嬷嬷替元彤儿浣洗梳妆。
没过多久,元彤儿这边收拾妥帖,饭菜却还未妥。无聊之际,元彤儿便在院中溜达赏玩。
她这才知道,这院子也是曲白鱼的产业。虽不及京中富贵院落,在小小的曲方城算得上屈指可数的了,
院子错落有致,景色怡人。吃了半年苦的元彤儿忽而有种又入仙林的感觉,溜溜达达的就不知道钻到了什么地方。
她身后跟着曲白鱼特意找来的两个婢女贴身伺候。
婢女话不多,只管干活,却在元彤儿不知道走到哪里的时候,支支吾吾开了口。
“姑娘,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
元彤儿定眼一瞧,见眼前忽然多了一方小院,植被茂盛,似乎是一个花园。但院内假山附近影影绰绰,好像有不少守卫。
她突然想到之前曲白鱼和崔小乙说的要送什么人上路,心底便了然了。
既然是曲白鱼的要紧地方,她也无心多事。
转身要离开之际,忽听里面传来了殴打声。
元彤儿微微皱眉,里面的声音便越来越大了。
“曲阿宝,你个懦夫,有本事杀了爷爷!”
元彤儿微滞,这声音竟像极了陆行舟的声音!
她侧过头看向了身旁的侍女,想从她们眼中确定是否自己听错了。
侍女皆垂头不语,不与她对视。
元彤儿立时确定了就是陆行舟的声音,转身就要往那院子走去。
“姑娘莫去!”
一个侍女拦在了她的面前,急道。
“殿下若是知道了,我们姊妹二人便都没有命了!”
元彤儿将她手臂猛然一推,眸光森然。“你再拦着,我让你现在就没命!”
侍女双双跪地,态度决绝。
元彤儿也不废话,径直绕过她们就要进去。
一袭身影忽至,元彤儿只觉腰身被人揽了过去,再看便是曲白鱼一张并不算多明媚的脸出现了。
“怎么不高兴了?她们招惹了你?”
他声音浅淡,眸光微寒的扫过地上的侍女。
侍女闻言身子颤颤,立时匍匐在地不敢言语。
曲白鱼淡淡道:“拖下去。”
“她们没招惹我。”
元彤儿说着,却没有人听她的。
眼看径侍女二人被拖了下去,元彤儿便急了,“你要对她们做什么?我说了,她们没有招惹我!”
曲白鱼始终神情淡漠,绾着元彤儿被风吹落的碎发,轻声慰道:“做奴婢的,让主子不高兴了,就是有罪,更莫说招惹了。”
“我没有不高兴。”
元彤儿打断他的话。
说不出为什么,眼前的曲白鱼让她感到有些陌生。可她知道现在除了曲白鱼没有人会在意她说了什么。
侍女已经被拖到外面按下,颤抖着低声哭泣。
元彤儿拉住曲白鱼的手,几乎有些请求道:“我真的没有不高兴,放过她们吧。”
曲白鱼依旧面不改色的替她拢着发,像是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院外传来声声惨叫,侍女双双倒地。
血色四溅的场景映在元彤儿的眼底,她脑中忽的就浮现了小金鱼染血的脸颊。
腹内忽的翻涌,顶的元彤儿不禁想要干呕。
她似乎好久都没有这样了。
见惯了血气的她,好像突然就不适应了。心也像落在了寒潭底端,百味杂陈。
仿佛被砍倒在地的侍女实则是她。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身形高大的几乎要将自己笼罩其中的曲白鱼,似一颗石子忽然沉入无尽深渊。
她突然看清自己日后要依仗人的结局——
侍从对她毕恭毕敬、却不会听从于她。而她的决定若是与她要依仗的人背道相驰,便也算不得决定了。
她苦笑一声,收起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悲悯,朝着关押陆行舟的院子走去。
“我们该走了。”
曲白鱼站在原地朝她说道。
元彤儿只当没有听到。
假山似的入口处站着两个守卫,见有人闯进,立马拔刀相向,隔住了元彤儿的去处。
崔小乙喝道:“放肆!”
他们这才将剑收入剑鞘,却依旧挡在假山入口处。
元彤儿喝道:“让开!”
守卫面面相觑,看了一眼缓步而来的曲白鱼,默不作声。
元彤儿回过头,面色凛然,道:“让我进去。”
曲白鱼面有不悦,却依旧有些耐心道:“听话,我们该走了。”
他伸手拉过元彤儿的手,下一秒被元彤儿甩开了。
元彤儿质问道:“那里面是谁?是陆行舟吗?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曲白鱼不想多说,再次想要拉过她的手,却再次被她躲闪过去。
“噌”的一声,利剑拔出的声音,元彤儿趁其不备,拔出身侧守卫的佩剑就架在了那守卫的脖颈上。
“让我进去,不然我杀了他!”
元彤儿凶狠道,将利剑紧紧抵在那守卫的脖子上。
曲白鱼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做,眸光一闪而过的讶异后,便平静了下来,静静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元彤儿怒了,曲白鱼的态度分明是不信,甚至还带着些戏谑的憧憬。
她一时冲动忘了,底下人的命对于曲白鱼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来说,本就不算什么。
片刻的沉寂后,曲白鱼已经料到她下不了手,笑意盈盈道:“爱妻,你该把剑架我脖子上才是。”
元彤儿拧着眉,他竟还以为自己在和他开玩笑吗?!
她瞬间将利剑抵在自己的脖颈处,“曲白鱼,我没开玩笑,让我进去!”
曲白鱼这才读懂了她的愤怒,笑意悄然而去。
“你就这么担心他?”
他的眼底突兀间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视线在元彤儿的脸上流转、像寻找着什么。
但见元彤儿无比坚决后,眼尾泛起上了一抹微红。
“把剑放下,我随你进去。”
牢房的铁门紧闭,暗无天日。不远处的火炉正烧得通红,映照在青铜黑铁的刑具上,流露出说不出的诡异光感。
元彤儿落着的心忽的提了起来,锦色绣花鞋抬到那抹黑暗之中瞬间便没有光彩。
“陆行舟?陆行舟?”
她一边摸索着朝那唯一的光亮走去,一边呼唤着。耳边却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和微弱的呼吸声。
她停下脚步,借着微弱的火光细细辨别方向。
“当啷”一声,她无意间踩到了一截铁链,随着铁链的走势,她这才发现一步之隔瘫倒在地的陆行舟。
元彤儿急忙过去将人扶起。
凌乱的黑发,满脸胡须,陆行舟的五官在昏暗的环境下早已模糊不清。因元彤儿的触碰,他瞬间精神紧绷起来,眼睛深邃而凶狠,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