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刚刚才突然想起来，前些时候对方一直问她关于咳疾的问题，以为是小酒母亲，现在看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可以。之后加上党参，山药，桂枝...算了。你反正也会。”
    梧桐下巴垫在小孩头顶，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狡黠一笑：“是老师教得好。”
    “不敢当。不过他这心肺病撞在一起，年纪...”清秋懒得问，准备直接估测。
    云里雾里，小仔终于听懂了唯一听懂的，举手抢答：“我今年五岁啦！”
    “嗯。我们小仔今年五岁。”梧桐伸手将手指完全打开，朝清秋比着，而后抚上小孩胸口：“年纪这么小心脏就出问题，那大概率只能是先天性心脏病了。”
    “先心病有很多类别。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出在心脏上的病症，以目前来看都药石无医。”
    “我知道。但你也说了目前。我还是想试着救他。现在药石无医不证明以后都药石无医。好啦好啦，快回去吧，我再陪陪他，晚饭前回去。”
    对方和驱赶什么小动物一样的手势令清秋蹙眉，想也知道劝没有用，遂转身：“...随便你。”
    目送对方离开，背影消失在路口。小仔抓着梧桐的食指，怯怯询问，那个姐姐是生气了吗？
    梧桐轻笑答着没有。那个姐姐只是觉得麻烦，顺便嫌弃下成年人莫名其妙的责任心和泛滥的好心。你觉得那个姐姐讨厌你吗？或者...你讨厌那个姐姐吗？
    小仔靠在梧桐胸膛上，仰头看着遮阳的屋檐，而屋檐下是姑姑挂着祈福的红色香囊。
    虽然看上去是有些冷冰冰，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啦。但他更多的是感到好奇。
    小仔扬起笑脸。
    而且那个姐姐也没做什么让我觉得很难受的事情呀，姑姑说我生病了。那她是来让我身体变好的吧？她可以让我在田野里奔跑，让我可以一直跟在姑姑身后。还可以触摸盛开的花，大口大口吃美味的食物。
    梧桐也被带着勾起嘴角。
    就算你一直喝的那个特别特别特别苦的黑糊糊药是她的功劳，你也不会讨厌她吗？
    “不会哟！我知道我知道，良药苦口！姑姑经常这么说。但姐姐，真的不可以不苦吗？或者...或者，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苦呀，甜一点点，一点点。”小仔转身撒娇，大拇指和食指捏起，示意自己只要这么一点点就可以了。那个黑糊糊真的太苦了，尤其喝到最后，越喝越苦。
    “哈哈...好吧好吧，姐姐努力。争取想办法让它稍微不那么苦。”紧接着，为了不让小孩儿再给自己出难题，梧桐视线快速扫了一圈，在月寒堆放杂物的角落里成功锁定目标，翻出根粗细适中，长度半米左右的棉线。
    熟练将绳两头打结，做成绳圈。
    翻花绳，耀先生家里广为流传老少皆宜的游戏。材料获取简单的同时也方便携带，只需要用一根绳子结成绳套。玩法也多种多样，总得来说就是一人以手指编成一种花样，另一人用手指接过来，翻成另一种花样。
    多么伟大的儿童益智游戏。
    ......
    月寒今日出村子后，本想就近去到常采药的山上继续采摘。但不知为何，脑海里闪过小酒抱着的草篓子里，另一味不是她所需要的，但是却眼熟的草药。
    那种生长于林缘，灌丛疏林下，山坡草地草甸中的东西。
    想了想，月寒还是脚步一转，选择多走几步，去到曾见过这种药的另一个距离有些远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蝎子。
    所幸她逃的快，差点命丧于此。小仔还小，她不能就这么折在这里。嫂嫂的临终遗言便是希望自己能替他们夫妻俩照顾好小仔，起码...起码让她陪小仔到成年。
    脖子后传来针刺般的阵痛。同时还有隐约的笑声。月寒脸色一白，捂着脖颈猛回头。
    什么都没有。
    风穿过深林衣衫飞起，在逃跑时后背满是冷汗，此刻鸡皮疙瘩顺着脚底板直冲头顶。周围诡异的令人发毛。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方才那些都是月寒自欺欺人的错觉。
    生物最基本的警觉和危机感应吱哇乱响，本能预示这里绝非久留之地。月寒拉起领子抓紧背上的竹筐，放轻声音步步后退，随后爆发出力量扭头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呼刮着，脚下的草木发出窸窣咔嚓声。不知是自己吓自己还是真切存在。总感觉有双戏谑目光在后方看着她自以为是的逃跑。
    她像登上了一场供人观看的剧台，只为给台下观众展示因恐慌而变得丑陋扭曲的表情以及狼狈逃窜的姿态。
    阴冷的氛围，惨白的聚光灯，僵硬的四肢，被牵动的神经...
    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要抓住她。
    “滚！滚——别...别过来！”月寒攥紧镰刀，向后发狠似的胡乱挥动。大喊着跌出丛林，暴露到阳光下。
    无遮挡物经太阳久晒后变得灼热的地面，刺耳蝉鸣被打断，只余山泉涓涓细流淌过石板的声音。手掌胳膊的擦痛，唤回了月寒紧绷的理智。舔舔嘴唇吞咽下一口唾沫，屏息过后，宛若劫后余生开始大口喘息，这会儿才感到脑袋缺氧性的发胀，肺部和喉咙里都是血腥气。怎么说也是快四十来岁，不像年轻人似的身子硬朗。剧烈运动后四肢也是酸软的打颤。
    不知不觉竟跑到了通往村子的另一条小路，旁边就是常有人来挑山泉水的地方。
    月寒呼哧呼哧调整气息，忍不住咳嗽两声，拎过竹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发现损失不多后松口气起身。沐浴着让人十分有安全感的阳光，借着泉水将渗血的擦伤冲洗干净。
    还好，还好。
    结果是好的，有惊无险，她回来了。
    ......
    沿着路走到家附近。却完全没想到会在院子里看到熟悉的身影，月寒全身紧绷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一滞。
    若放到以前，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冲上去迅速拉开两人，挥舞镰刀怒吼着让对方离他们远一点，她月寒才不需要庸医假惺惺的关心。明明小仔最不该接触的就是那两个人，谁都好，只要不是那两个自称医生的家伙。
    小仔是她还能坚持活在这个世上的蜘蛛丝，是她的歉意与全部。
    但现在。
    她的大脑疯狂叫嚣着敌意，命令她展现出最憎恶的表情，说出最恶毒的话。施行最粗暴的动作。可她的身体却在反其道行之。她的表情罕见的平静，伶牙俐齿的嘴巴像被粘住一般。在看到小仔和梧桐翻花绳玩儿的开心，也只是走近放下背上的竹筐靠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