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前行片刻,李莲花便看清了那边的场景。
一群猎犬围在一片沼泽地附近,泥沼中深陷着一个女子,正不断尝试向外爬。
那泥泞已经埋过了她的腰身,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陷。
正是昨日远远见过一面的丘蝉姑娘。
李莲花提醒了一句,“姑娘,沼泽地里不能挣扎,容易越陷越深。”
而后翻身下马,提剑砍下一条手臂粗的树枝走过去。
那群猎犬面露凶相龇牙围上来,丘蝉开口低声斥责了一句,它们便散开,为李莲花让出一条路来。
李莲花把那树枝递过去,丘蝉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把攥住,李莲花便开始将她往外拉。
笛飞声骑在马上握着缰绳,嘴角一挑,饶有兴致的看着。
李莲花回头,便对上他看揶揄的目光,当下有些无语。
“看什么热闹,来帮忙啊!”
笛飞声没动,只是笑了一声,“不打扰你英雄救美。”
李莲花:“……”
他重重白了笛飞声一眼,随着用的力气越来越大,丘蝉也一点点被拽出来。
李莲花终于够到她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搭上的瞬间,他面色凝滞了一下。
随后猛地用力一扯,丘蝉便被他带出了沼泽中。
她跌坐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多谢公子。”
与她明艳清丽的外貌不符的是,丘蝉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
李莲花微微笑了一下,“丘蝉姑娘不必客气。”
“这山上都是毒瘴,即便毒瘴退去也只有蛇虫毒物,很难存活什么猎物。”
“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丘蝉抬眼看向他,一双眼睛在阳光下竟然隐隐折射绿色的光华。
“我不知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神色很是迷茫。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片林子里了。”
李莲花干笑了一声,退了两步。
他不太分得清丘蝉是不是在说谎,但他从姚朵身上受到的教训告诉他。
越是看着单纯无害的小姑娘,越信不得。
“没什么别的事就早点回去吧,晚些时候又该起雾了。”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对上笛飞声颇有兴味的目光,对他使了个眼色。
【快走,快走】
笛飞声一副好的我了解的神色,看向丘蝉,“姑娘,他说他要护送你回追云山庄,你意下如何。”
李莲花:“……”
丘蝉闻言,冷冷清清的面上显露出几分喜悦,“那就有劳这位公子了。”
李莲花额角隐隐一跳,狠狠剜了笛飞声一眼,咬着牙压低声音。
“你有病吧!”
笛飞声弯下腰,靠近他细听了一下,笑着回道。
“不客气。”
李莲花一口气在胸口翻涌,上不来下不去的,抬脚踢了一脚笛飞声的马腿。
马儿打了个响鼻把腿一缩,低着头格外的委屈。
笛飞声又道,“她腿好像断了,你不是神医吗,送回去正好给她治治。”
李莲花冷笑一声,“笛盟主这是打算改行去做红娘了?”
笛飞声听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也算一门出路。”
李莲花就奇怪了,老笛到底是跟谁学成这副德行的?
“公子若是不愿,便不劳烦了。”
那边的丘蝉撑身扶着一只猎犬爬起来,一条腿诡异的扭曲着,的确是断了。
腿使不上力气,便全然站不住,砰的一声又跌倒回去。
李莲花无奈叹息了一声,牵着马走了过去。
他扶起丘蝉,问道,“丘蝉姑娘,昨日你那白狼呢?”
丘蝉摇头,“庄主不喜欢小白,夜间总是将它锁起来,可能没跟得上我。”
李莲花听得云里雾里的,也没再多问。
扶着她坐上马背,很是不想搭理笛飞声,牵着马往山下走了。
与昨日一样,浩浩荡荡的狗群在前面开路,只是今日引人注目的,多了一个。
李莲花在前头牵着马,笛飞声跟在最后,与人群融为一体。
“怪了,丘蝉姑娘除了动物从不与人亲近,怎么今日容许一个男的给她牵马?”
“他要染指我的女神,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哪个少女不怀春,丘蝉姑娘能遇见合适的人,我祝福她……”
李莲花听得嘴角尴尬的笑意险些挂不住,若只是男子说这些话也就罢了。
议论这些话的不乏一些姑娘家,被女孩子用看情敌的目光注视,真正是头一遭。
好在追云山庄离得不远,两人一群狗很快就把人送到了庄门前。
听闻丘蝉受了伤,庄主丘平川匆匆赶来迎接。
一身暗紫色长袍,年过半百鬓边生白发,朝李莲花二人拱手道谢,“多谢两位恩公救下蝉儿,还请庄内一叙。”
他原只是礼貌性的问上一句,李莲花却笑着点头,顺杆子就爬。
“那就打搅丘庄主了。”
丘平川不动声色的笑着,将两人迎进了庄子,让下人带他们去了别院客房,带着丘蝉就医去了。
目送他走远,笛飞声笑,“我看你一开始挺不情愿的,怎么一到这儿就转变了?”
李莲花目光四处打量,压低声音回他,“你费这么大功夫把我坑到这儿来,自然有你的原因,说说看。”
他才不信,笛盟主真打算转行做红娘。
笛飞声看他一眼,“那个丘蝉,很古怪。”
李莲花冷笑,“我看你更古怪。”
笛飞声拿余光斜他,“昨日她在街上看了你一眼,你完全没感觉到吗。”
李莲花还真没注意,摇了摇头。
“你察觉不到她的视线,这还不够奇怪吗。”
一个剑客,感官本该格外敏锐。
若被人直勾勾盯着看都毫无所知,那手中的剑压根出不了鞘。
笛飞声没有说的是,她那一眼,与苏灵玉的目光有几分相似。
像是带着温度的炽热,又像是完全冰冷的注视。
“我看得到她,但感觉不到她这个人。”
笛飞声想了想,不太好形容这种感觉,索性把问题抛给李莲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莲花颔首,“我明白,你觉得,她不像个活人。”
他先前在拉这姑娘出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
丘蝉的体温非常低,脉搏格外的缓慢,且跳得极轻。
轻得他险些以为,这人压根没有脉搏。
笛飞声眼底的光芒一闪,“对,就是这个意思。”
李莲花抱着手臂思忖道,“所以你这么劳心费神的过来,莫不是想探究探究这姑娘练的是什么闭气功法?”
笛飞声但笑不语。
有个会说话的人在身边真好,脑子里想什么,他都能准确无误的表达出来。
虽然不全然是为此而来,但对此多少有些兴趣。
李莲花心下好笑,也是,这笛大盟主除了对武学功法感兴趣,还能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注意?
两人被安排在靠近山崖的一处院落,房间相邻。
午饭的时候,李莲花大概就知道,为什么丘蝉此人会有那么多姑娘喜欢了。
她换下紫色的钗裙,一头银发高束在头顶,斜插一支碧玉长簪。
一身紫色男子装束,令她本就明艳相貌更添几分俊朗飘逸,即便是女子看了,也难免心动。
午饭是丘庄主摆在主院落的,特意将李莲花和笛飞声请了过去道谢。
丘蝉来的时候,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就好似从未伤过一般。
她脸上惯常是没什么神色的,平平淡淡给两人倒酒,目光只有在转向李莲花的时候,才会有几分笑意。
宴席间,她含笑与李莲花多说了几句话。
便见那丘庄主的脸黑了又黑,杯子砰的一声磕在桌上,笑意森然看着李莲花。
“蝉儿,你对这位李公子,倒是亲近得很。”
丘蝉笑着看李莲花,“这大概,就是一见如故吧。”
丘庄主脸上的笑意几乎挂不住,“那你们好好聊聊,我下午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们雅兴了。”
说罢,带着人可谓是拂袖而去的。
丘蝉却浑然不在意,她只是撑着脸直勾勾的盯着李莲花看。
李莲花干笑一声,吃自己的。
追云山庄,这地方真是,处处透着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