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信弃义?”
郭正山笑了,“李莲花,背信弃义的前提,是有信义。”
“我以为她这么了解你,你对她多少也有些熟悉。”
“现在看来,你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莲花眉头舒展,若有所思的噢了一声。
“这么说来,你不是自愿替她办事的?”
郭正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对,冷冷瞪他一眼,闭上了嘴。
李莲花思忖道,“若非心甘情愿,那就是她手里捏了你什么把柄。”
“听闻郭大夫孤身一人在云州十余年,生活过得殷实富足,却总愁眉不展。”
“李某大胆猜测,那背后的主谋,莫不是你亲近之人作威胁,让你替她卖命。”
郭正山皱眉,一双眼直勾勾看过去。
“李莲花,你还知道些什么?”
李莲花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捻,抬眸对上郭正山的目光,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有意思,我是来审案的,嫌犯现在却问我知道些什么。”
“郭大夫,你这话问得,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他抬手拂袖调整坐姿,倾身离得近了些。
“这样吧,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就把我知道的也告诉你。”
“咱俩信息互换,你不亏。”
郭正山神色纠结,垂头不说话。
李莲花看他动摇,索性再添了一把火。
“郭大夫,一个萍水相逢却愿意对你出手相救的我,和一个威胁医者投毒害人的角丽谯。”
“这很难选吗?”
他眉锋微挑,“你放心,我知道的,一定是你想问的。”
郭正山越发动摇,双手紧握成拳。
“李莲花,我可以相信你吗?”
李莲花叹了一声,苦口婆心劝说他。
“我们且不论她会不会来救你,就算来了,对你来说也只是回到原点。”
“她若当真来闯府衙地牢,那说明你对她还有用,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你说了什么就要杀你。”
说罢,他两手一摊,“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选择相信我呢?”
“至少我看起来比她像个好人,对吧?”
藏身在后方的笛飞声与李相夷对视一眼,以眼神交流。
李相夷:【他一向这么会忽悠人吗?】
笛飞声:【你应该比我有经验,他不怎么忽悠我。】
短暂的眼神交流以李相夷的一记白眼告终,而边上凝神细听的风明萧却神色几度变换,握着导盲棍的手紧了又紧。
此事本与他无关,李莲花却带着他一道来了府衙,脑中一遍又一遍的想起李莲花在出来之前问他的那句话。
那些他以为遥不可及的,模糊的东西,在这一瞬间慢慢清晰起来。
终究,李莲花还是说服了郭正山。
他隔着牢门看了那端坐在外的俊朗年轻人半晌,还是点了头。
“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这话听起来耳熟,李莲花依稀记得,风明萧也跟他这么说过。
说来也巧,他曾经也在这间地牢里,审过风明萧。
李莲花抬手,从身后的茶桌上取过来一本册子,提笔根据录事贴上问道。
问:“姓名。”
答:“郭正山。”
又问:“年龄。”
又答:“四十六。”
继续问:“从哪儿来……”
“算了。”
李莲花笔锋下移,目光转向郭正山。
“宣城四起投毒案的目的是什么?”
他实在不明白,明知道下毒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为何还要继续。
郭正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在云州的时候,你我相遇,便是她为你设下的局。”
“人都是惜命的,她以为只要将碧珩草的下落透露给你,你自然会上钩。”
说到这里,他淡笑着摇头,“没料到你丝毫不为所动,跟在你身边的笛飞声却上了钩。”
“我听说过你,李莲花。”
李莲花纪录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他。
“你在四顾门替李相夷挡下一杯毒茶的事,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了。”
他嗤笑了一声,“你是个大夫,明知那茶里有毒,却义无反顾的喝下去,我实在看不出来你哪里惜命。”
这话出口的时候,藏身在暗处的风明萧抑制不住的向前挪动了一步,被赵海拦了下来。
风明萧眉头紧锁,几度张口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把头转向李相夷。
就算隔着一条遮眼的青绫,李相夷都能看清风明萧脸上复杂的神色。
那边,郭正山继续道。
“但角丽谯不信,她不信有人会放弃近在咫尺的生机。”
李莲花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惜命得很,但是她这个局做得太明显了,傻子才往里钻呢。”
明知有问题但仍旧往里钻过的傻子笛飞声抱着刀,视线凉凉的往李莲花那边瞥过去。
李莲花似有所感,伸手紧了紧外衫。
“后来呢,你们为什么来宣城,来宣城之后又为什么往客栈里下毒?”
郭正山一一解答,“角丽谯是跟着你来的宣城,至于下毒……”
“她听闻宣城的知府很有些难缠,几度让我出手投毒,目的是挑起你与这宣城知府的矛盾。”
“你们鹬蚌相争,她趁乱渔利。”
“哪知你进了府衙两次,都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他目光审视的看着李莲花,笑了一声。
“如今看来,你能在府衙开庭审案,想来与那知府关系匪浅,她这算盘是白打了。”
李莲花没应他这话,抬手朝边上一招,叫来一个录事将笔递过去。
“郭大夫,有劳你详细描述一下,几度投毒的案发过程。”
那录事三两步上前,接过李莲花的笔杆子,开始书写。
李莲花细细听着,从郭正山口中得知,他每次都是混入后厨冒名顶替一人,以沾毒的金针下药。
“郭大夫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想来放倒一个普通人并不难,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呢?”
郭正山点了点头,“是不难,一针迷药下去可以昏睡几个时辰。”
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只是第一次在探春客栈下毒的时候,角丽谯也在。”
李莲花皱了皱眉,难怪死者只有一个赵三钱。
短暂的沉默,只听得见录事落笔的沙沙声。
短暂的寂静后,那边的郭正山抬起头来,直直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该我问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