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闻言，目光幽幽地看着安晴长公主好一会才开口。
    她冰冷的声音带着入骨的凉意:“废妃云氏不配和娘娘相提并论，长公主应该清楚此事，现在当着众人面提废妃云氏，莫非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你当年为何去乌兰和亲吗？”
    安晴长公主乌黑的眼眸里迅速闪过一丝戾气，看着林嬷嬷的眼神阴鸷又如刀。
    过了一呼吸，她的脸上带出从容的笑。
    此笑明媚又张扬，半点都让人瞧不出她心头藏有的阴霾。
    “本宫为何和亲？皇后心中清楚，她若对我怀有愧疚，那她就得约束好你这条疯狗。”
    “可惜她一点愧疚都没有，这才让你这条狗疯狂地来撕咬本宫。”
    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愤怒的咆哮，可安晴长公主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得压根就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
    “本宫如今回到大景不是来向陛下求助的，而是来帮助陛下的，既然皇后对本宫存有忌惮，还让你这条狗不尊重本宫，那本宫就只能去找陛下，让他好生地为本宫说一说当年的事。”
    安晴长公主憎恶地刮着林嬷嬷，随即带着人就去找太上皇。
    她气势凶悍，脸色阴沉，一看就很不好欺负。
    薛贵妃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一面，当即就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长公主怎么跟本宫想得不一样？”她弱弱地说出这话，又迅速看了一眼林嬷嬷。
    但见她脸色平淡无波，似早就知道安晴长公主的另一面，薛贵妃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被安晴长公主戏耍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追上安晴长公主，只能咬牙切齿地抓住安宁公主，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带她离开这里。
    林嬷嬷冷眼看着这一切，既不阻止也不发生。
    她这般冷淡的态度让万淑芳心里的寒意如海浪翻涌，她不得不微垂下头遮掩住自己有可能流露出来的真实情绪。
    只是林嬷嬷不发话，万淑芳弄不清楚她的心思，再加上安晴长公主和薛贵妃都离开了，她想一想就准备与林嬷嬷说一声离开皇宫。
    她正要开口，林嬷嬷却一步来到了她的面前，声音淡淡地问:“你知道太子殿下何时来到洛阳吗？”
    怎么林嬷嬷也在问太子？太上皇后根本就不关心太子，林嬷嬷作为太上皇后的心腹，她应该很清楚太上皇后的心思才对啊。
    万淑芳有些不解林嬷嬷关心太子的用意，在自己的面前做戏，那大可不必。
    她没那么好糊弄，太上皇后本人又不蠢，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林嬷嬷被她看中，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她虽不是太上皇后的肚里蛔虫，但她一定清楚太上皇后的秘密，并愿意为其保守住秘密。
    她现在来问自己，是试探，还是真的想要从自己这里打听到关于太子的事？
    万淑芳心念急转，口中却说:“我在乌兰听说了太子失踪的事，当时我还为太子感到揪心和害怕，之后听说安晴长公主找到了太子，并要亲自送他回大景，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此在这期间我是没见过太子的，并不知道太子的情况如何，嬷嬷若是担心太子，不若去求见陛下。”
    “我认为陛下深谋远虑又英明神武，他定清楚太子现如今的情况如何。”
    万淑芳把所有的事推到太上皇的身上，就露出亲切的笑容。
    “嬷嬷，我正好也想知道我丈夫在乌兰如何了，可惜陛下精气神不太好，他早早地就把我打发了出来，现在你在这里，我倒觉得我可以跟着你再去见太上皇，说不定此时太上皇养好了精神愿意将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林嬷嬷微微一笑，冰冷的表情多出一丝生气无端变得温柔起来。
    她伸手握住万淑芳，目光在万淑芳的手背上看一眼，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娘娘吓到了你，可娘娘也有自己的苦衷，你作为将军夫人该好生斟酌一下娘娘此时的处境，然后为她着想，而不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娘娘忧心不已。”
    林嬷嬷说这话时还轻轻地拍了一下万淑芳的手背，那轻柔的举动就仿佛是一个提示。
    万淑芳的心微微一跳，面上却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半点都不会让人觉得此笑僵硬又假。
    “我说得是真的，且我在陛下和娘娘的面前也这么说了，娘娘当时很难过，我对此也感到抱歉，可我真的没有办法说谎话哄骗娘娘。”
    万淑芳此言说得无比真挚，就差发毒誓让林嬷嬷相信自己了。
    林嬷嬷盯着万淑芳的脸，确定她没有说谎的嫌疑，眼角眉梢不禁露出一份轻松。
    她苦着一张脸道:“娘娘未出嫁之前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苦，出嫁过后她生了三个儿子，可没有一个养在自己的身边，等到她能把儿子养在身边时，陛下又开始夺嫡了。”
    “夺嫡凶险无比，娘娘的三个儿子都死在了夺嫡中，为此，她久久都无法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直到陛下登基为帝侧封她为皇后，她才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可陛下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娘娘除了拥有一个皇后之位外什么都没有。”
    “直到十年后她生下了太子，并靠着太子得到了陛下的喜欢，然后夫妻两人过了几年的恩爱日子，然而陛下生性寡凉，从不会为一个女人停留，所以太子和娘娘也在一瞬间就失去了陛下的爱。”
    “娘娘本就受过打击，自此之后，她就钻入了牛角尖，把一颗心彻底落在了陛下的身上，也因如此，她忽略了太子，与太子的母子情越发淡薄。”
    “可我敢向你保证，娘娘之前不是这样的，她很爱自己的孩子，太子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疼爱他，不为他着想。”
    林嬷嬷说到最后语气很激动，眼泪却如断线珍珠不断地往下掉。
    万淑芳却没有同情她，极为冷静地问:“你知道太子被人下毒，太子妃被人下蛊的事吗？他们夫妇本不该受这样的苦，可察觉到这一切的娘娘没有帮忙也没有提醒，他们才受了这般苦。”
    林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我确信娘娘是真心疼爱太子的，她绝不会伤害太子。”
    万淑芳叹气:“那是你的确信，且娘娘是真的想要太子死，她的慈母之心就没有落在太子的身上过。嬷嬷，你别一叶障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