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景睿的脾气来地快去地也快。几块糖果、几句安慰的话,他就不再郁闷了。
倒是姜若瑶,瞧见姜黎和姜景睿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乐呵呵地说笑着,冷哼一声:“虚伪,二姐姐,你还真会收买人心呐!”哄地大家都站在她那边,都来与自己作对,现在就连大哥也是,处处维护着姜黎。
姜若瑶声音不大,但姜黎和姜景睿听的很清楚,眉头紧蹙,姜景睿刚要呵斥姜若瑶没事找事,就被姜黎拉住了,冲他摇了摇头,姜景睿剜了一眼姜若瑶,没再说话,桌上一时安静的很。
旁边宴席上的人吃酒聊天,声音不小,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姜黎也不想同姜若瑶吵,这个场合无论谁输谁赢,丢的都是姜家的面子,打的也是祖母和姜元柏的脸,既赢不了、得不了任何好处,还有可能徒惹人笑话,图什么呢?
她可不愿意被人当猴看。
也不愿意姜景睿牵扯其中。
即便姜景睿是替她出头,她这个引起争执的源头,一次两次的,也会惹人厌恶。
姜黎凑近姜若瑶,威胁她:“三妹妹,你若是想让今日的宾客看笑话,那就再大点声,让他们听听姜家三娘子是如何不敬兄长,不尊嫡姐,满口污言秽语的,想来你姜若瑶的美名很快就能传遍整个京城。”说完冷冷的盯着她瞧,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
姜若瑶被堵的哑口无言,又有些害怕姜黎那冷冰冰的眼神,方才只顾着生气的脑子,这会儿倒是清醒了一点儿,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宾客,眼里闪过一丝后怕。
她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在祖母的寿宴上挤兑姜景睿和姜黎的,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若是真的因为和大哥争执,被人听见,她想要扬名,怕是难了。
都怪姜黎,每次碰到她都没好事,母亲说地没错,姜黎就是她的克星。
“姜黎,你别得意,过了今日,你就休想再继续压在我头上。”今日她就让所有宾客知道,她,姜家三娘子姜若瑶,一点儿都不比姜黎差。
“哦,那就祝三妹妹得偿所愿咯。”
姜黎自然知晓姜若瑶的意思,季淑然把献礼的顺序改了,无非就是想让姜若瑶先出头,先声夺人,让宾客知道姜若瑶的优秀,为姜若瑶扬名,但那又怎样?
她们千算万算,不会算到往日里她们瞧不起的蝼蚁,会似一条毒蛇一般盯着她们,只为给她们最致命地一击。
想着姜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姜玉娥,果真看到她眼里满含恶意的笑意,就知道,姜玉娥筹谋了大半年,今日的算计还真成了。
姜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里划过一丝幸灾乐祸,她现在可巴不得看姜若瑶和季淑然丢人,巴不得姜家乱起来,成了他人眼里的笑话。
只要这祸不是姜黎闯出来的就行!
呵,可千万别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虚伪话,姜家是声名显赫,但有何用?名声在外的姜家和姜相国,对原主何曾有过一点儿的庇护?现在姜黎为何要考虑姜家的名声?
更何况,姜黎对没有原主阿娘在的姜家,可没有一点儿情义在,季淑然把姜黎当成拦路石,手段毒辣地想要除之而后快。若不是姜黎有能力避开,那些东西可真是会毁了她的一生。
季淑然生的女儿也不遑多让,一直对姜黎充满敌意,以为是姜黎的到来让她出不了头。可姜若瑶为何不想想,就是她的好母亲,设计陷害姜黎,让她在那么个鬼地方待了八年。
原本姜黎也是身份尊贵的嫡女,可以早早进明义堂,学的一身本事的,是她们断了姜黎的路,如今还反过来责怪她?真是恬不知耻。
或许姜若瑶在这场算计中,只是个得利者,也未插手此事,可既然她得了好处,那也就不完全无辜。
还有姜元柏和老夫人,哪一个会真正的把原主放在心里,从姜黎回来姜家以后,季淑然的那些小动作,老夫人心知肚明,可她从未出手干预过,也从未帮过姜黎。
姜元柏更是明着偏袒,姜黎受了季淑然多次算计,都被姜黎使计让他知晓,可姜元柏是知道了,也看透了季淑然善良面皮下恶毒的本质,可结果呢。
季淑然还不是风风光光地活着。
姜元柏何曾真的惩罚过她?没有!他选择息事宁人,委屈姜黎,事后再假惺惺地给些什么劳什子补偿,可去他妈的补偿,真以为姜黎遗憾那些破烂东西。
抬头看着在女眷堆里谈笑的季淑然,姜黎心里一阵冷笑,且再等些时日,她的恶毒总得大家都知道,才能消了原主这一口恶气。
姜黎走神时,寿辰到了献礼环节,姜景睿有些紧张,伸手扯了扯姜黎的袖子,凑过来小声问姜黎:“梨儿,你给祖母准备的什么礼?”
一句话将姜黎的思绪拉了回来,姜黎压下心里的怒气,恢复神色笑了笑,说道:“是一幅百寿图。”
姜景睿疑惑道:“什么是百寿图啊?”
“小睿睿不知道?”姜黎一愣,随后给他解释道:“是用几十种字体不同的寿字组成的图,再用金丝线绣成屏风模样,可以叫百寿屏风,也可以唤做百寿图。”
若是再用心些,还可以绣成双面绣,正面是百寿图,背面是子孙满堂的图案,很是吉祥喜庆,可惜,姜黎并不怎么希望老夫人子孙满堂。
就连手上这副寿礼,姜黎只是写了那几十个寿字,至于后期绣工,她是请了专门的绣娘完成,自己可没那个孝心,也没那个耐心给老夫人亲自绣。
“哦,原来是这样啊。”姜景睿恍然道:“嘿嘿,梨儿,你猜猜我准备了什么?”
姜黎摇了摇头:“猜不出来。”她又不是姜景睿肚子里的蛔虫。
姜景睿没有卖关子,直接笑嘻嘻地说:“是一人高的镶钻琉璃镜,还是我专门去奇珍阁定做的,花了我三千多两银子呢。”
姜黎一顿,然后点点头,违心地夸了姜景睿几句,心里默默吐槽着,这直男审美哎,给老太太送什么不好,送一块全身镜子?
是想让老太太看见她那一副皱巴巴的容颜,发福的身体?提醒她容颜已失?姜黎都可以想象得到,到时候老夫人看镜子时,脸色铁青的样子。姜黎默默捂脸,给姜景睿点了一根蜡。
这傻孩子,又得被冷落些时日了。
两人小声说话间,到了姜若瑶献礼的时候,姜若瑶准备地很充分,给老夫人先是进献一块天然的寿山石,然后亲自为老夫人弹奏一曲,庆贺老夫人寿辰。
老夫人乐的乐不拢嘴,连连称赞姜若瑶有孝心,底下宾客则是眼前一亮,姜若瑶今日花了功夫和心思打扮,本就姣好的容颜,今日更是显得楚楚动人,人比花娇。
加上姜若瑶苦练了大半年的曲子,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季淑然得意一笑,今日过后,若瑶也算是出了头了。
这边母女两人正高兴之时,姜玉娥却是忍不住轻嗤一声,冷笑道:“得意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有你们哭的。”
一句低语清晰的传入姜黎耳中,姜黎轻笑一声,看着台上弹琴弹的正投入的姜若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果然,没过多久,姜若瑶弹到曲子高潮部分时,连着啪啪两声,琴弦断开,打在了姜若瑶白嫩的脸颊上,两道血痕看着触目惊心,姜若瑶失声尖叫,痛苦的捂着脸跌倒在地。
“瑶儿”
季淑然手中的酒杯啪一声洒落在地,顾不得仪态,急忙跑上台去看姜若瑶。原本喜庆的寿辰宴席如今一片混乱,底下宾客纷纷起身,伸着脖子瞧着台上几人,窃窃私语起来。
姜黎和姜景睿对视一眼,都显得有些无措,站在原地没动弹,姜玉娥算计成功,含笑垂眸,眼里全是兴奋,只是怕旁人发现端倪,将脑袋垂到胸前,除了姜黎,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姜元柏和老夫人脸色十分难看,赶忙招呼众人,又让季淑然将受伤的姜若瑶抬回正院,请了大夫来看。
前院寿辰还在继续,但气氛不复之前的热闹,反倒是有些诡异,此时也有女眷频频将目光投向姜黎这一桌,目光中的探究意味很是明显。
“梨儿,大家怎么回事啊?怎么都往咱们这一桌瞧?”姜景睿憨憨地不明所以,小声问姜黎,姜黎叹口气,给他小声解释了一下。
“啊?”
姜景睿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着一桌的兄弟姐妹,在瞥见姜玉娥闪躲、不自在的眼神时,眸光暗了暗,看来那些女眷还真没有猜错啊,梨儿说的也在理。
可为什么啊?姜景睿疑惑不已。
大家都是骨肉亲人,即便平日里有争执,有龃龉,可没必要用这么狠的招数算计人吧?
那可是毁容啊,姜若瑶的脸若是治不好,那她一辈子就都毁了,这还是在祖母的寿辰上,那算计姜若瑶的人,她图什么呢?
难道不怕大伯查吗?这种害人的招数,一旦被查到,那害人之人,还能好好地待在姜家?还是说她早就扫清了尾巴?亦或是嫁祸于人?
突然想到前些时日,姜若瑶和姜黎之间的纠葛,姜景睿生出一身冷汗,这黑锅怕不是要被扣在梨儿身上了?
越想越不安,姜景睿靠近姜黎,将自己担忧的事情细细给姜黎说了,姜黎转头看着姜景睿,心下一暖,笑问道:“小睿睿,你怎么不怀疑是我算计三妹妹啊?”
没见姜家其他人也在看着姜黎,眼里的怀疑丝毫不加掩饰。
姜景睿一哽,没好气地说道:“就你?大伯母算计你的事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爹娘看的清楚的很,你那院子周围,被季淑然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就你自己不知道,还敢用她们。”
“还有,正院和姜若瑶,姜炳吉的院子,也被守的跟铁通似的,你根本就接近不了她们的院子,要如何算计她们?除非你会飞天遁地。”
说着姜景睿冷哼一声:“还有姜若瑶那把琴,她可是宝贝的很,一直放在她屋子里,除了伺候她的那些婢女,还有谁能接触到?能把她的琴弄成这样半断不断的,恰好弹到中途琴弦就断了。”
说完瞥了一眼对面的姜玉娥,除了那些贴身婢女,那唯可能的,就是最近半年一直扒着姜若瑶,费尽心血讨好姜若瑶的姜玉娥了。
果真看到她脸上细细的汗珠后,姜景睿冷冷转过头,不再看她。
姜黎笑笑,打趣着:“我还当你真是纨绔呢,没想到你是扮猪吃老虎?”
姜景睿说的怀疑,姜黎哪能不知晓,方才她已经让花楹给姜玉娥下了真话符。没办法,这么一个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的妹妹,姜黎可不愿意给她背锅,她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担着吧。
今日这事,别说是季淑然会查。
姜元柏和老夫人也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彻查到底,姜玉娥想要一箭双雕,既毁了姜若瑶,也将姜黎这个刚与姜若有有过龃龉的二姐姐拉下水,姜家两个嫡女出事,可不就便宜了她这个庶妹妹。
只是姜玉娥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也要看看姜黎接不接这个招。况且,姜黎现在只想看热闹,可不想成为笑话!
那边被姜黎调侃的姜景睿一噎,白了她一眼:“我与你说正经事呢,少打趣我,如何?想到应对的办法了没?”现在宾客没走,寿辰继续,可待这些人走了以后,姜家的风波才开始呢。
他可不想梨儿再被送到贞女堂去。
“好啦,小睿睿,别担心我,我没事的。”姜黎柔声说,无视对面姜玉娥满是恶意的眼神。
姜景睿长舒一口气:“你有主意就好,不过,你放心,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再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贞女堂那鬼地方,谁乐意去谁去,反正梨儿是不能再去了。
姜黎嫣然一笑:“谢谢小睿睿啦。”
“嘿,咱们兄妹之间,说什么谢啊。”姜景睿摆了摆手,很大气地说,然后指了指不远处一桌,调侃道:“嘿嘿,梨儿,你瞧瞧,叶世杰都探着头看了你好几次,急得头上都冒汗了,你不过去看看?”
姜黎顺着姜景睿的目光看过去,果真看到满脸焦急的叶世杰,有些失笑,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见他含笑点头,这才转头对姜景睿说:“算了吧,表哥他那一桌都是男客,我现在过去不合适,等着宴席结束吧,我去跟舅舅他们说说话。”
姜黎之后中规中矩的给祖母献上寿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后,目不斜视地回到座位上,无视那些打量的目光。
叶世杰想不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直觉姜若瑶受伤这事对梨儿不利,可碍于宾客身份,他不能去与梨儿说话,只能焦急的频频看向梨儿,确认她没事,才能抚平心中的焦虑。
宴席结束后,叶世杰和叶明轩两人过来找姜黎,叶世杰一见着姜黎,就拉着她走到僻静处,急忙问:“梨儿,方才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关注着梨儿这边,自然没有错过有些女眷不怀好意或是幸灾乐祸的眼神,也隐隐听见一些宾客窃窃私语,猜测些有的没的,听着让人恼火的很。
姜黎安抚地拍了拍叶世杰的手背,笑道:“表哥,我没事。”然后没有隐瞒,将猜测到的(知道的)事情说给他听。
叶世杰听罢,怒从心头起:“好歹毒的小娘子,小小年纪,心机居然如此深。”冷声说完,叶世杰有些担忧:“梨儿,这种人你一定要离得远远的地,免得下次她算计你。”
“表哥,我还没有那么傻,别担心我了。”姜黎笑吟吟地说,叶世杰无奈摇头,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姜家是个什么情况,他那里还不清楚。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就把梨儿娶回家,叶家有那么多疼爱梨儿的人,可比姜家这个虎狼窝要好的多。只是现在他和梨儿的三书六礼还没开始走,正式走礼怎么也得一年时间。
这一年里,也不知道季淑然那个恶毒的继母,会如何给梨儿挖坑,算计梨儿呢!
想着叶世杰拉起姜黎的手,试探道:“梨儿,要不你去沈府住?”话刚说完,二舅舅叶明轩过来,一巴掌拍在叶世杰的胳膊上,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在浑说什么呢?”
哪有未成婚的娘子,还没过门,就常住未婚夫家里的?这让外人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议论呢,亏他想的出来。
“二叔!”叶世杰无奈喊了一声,“你怎么还偷听我和梨儿说话呢。”
“谁偷听了?我在那边左等右等,你们都没过来,刚过来看看情况,就听见你说这些没轻没重的话。”叶明轩哼哼两声。
眼见着叶世杰和二舅舅又要打嘴仗了,姜黎赶忙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话。
“表哥,舅舅,我怕是暂时出不了府,三妹妹受伤,父亲和母亲那边且还有的闹呢。”
叶明轩混迹商场多年,这些阴谋算计也是知晓的,姜黎的意思他自然再明白不过。
“梨儿,此事可会牵扯到你?”
“不会。”姜黎肯定地说,随即轻嗤一声道:“是有人想要做渔翁,可惜本事还没到家。”
“那就好。”叶明轩笑笑。
他和世杰对姜家人来说,总归是外人,这府里的事情肯定也无法参与,梨儿自己有办法应对过去,他们也就放心了。
几人这边说话间,就有前院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是老夫人和老爷唤她过去。
叶明轩和叶世杰担忧地看了一眼姜黎,姜黎笑着摇摇头,又说了几句话,让人将他们送出姜府后,才跟着小厮去了老夫人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