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瑶及笄前半个月,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当朝太仆令在回家的路上,被雷给劈成了焦炭,此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向来太仆令的职位,做的就是卜卦观天象,辅助祭祀一类的事情,可如今这样一个人却遭了天谴,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才遭了老天爷的惩罚。
不过呢,惩罚确实为真,天谴嘛就未必,暗戳戳行事之后的姜黎和花楹,一人一系统深藏功与名,但是知晓前世之事的薛芳菲却感到困惑。
蘅芜院中,姜黎和薛芳菲一边下棋一边闲聊,薛芳菲说起了此事:“梨儿,那个太仆令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前世的时候,就是他和季淑然勾结,想要以我被妖孽附身为幌子,除掉我,被我将计就计,反算计了一把季淑然,让姜家人知晓季淑然的真面目,也揭穿了季淑然杀害姜家大娘子姜若月的事情。”
“只是……”薛芳菲说着手一顿,望向不远处,与丫鬟踢毽子踢地开心的桐儿,眼中露出一抹深深的内疚,姜黎笑了笑,接话道:“只是,也是他害得桐儿没了命是吗?”说着落下一子。
薛芳菲猛地转头,看着姜黎,见她嘴角似笑非笑地弯起,眼中全是戏谑,恍然大悟:“梨儿你知道是不是?那此事……是你所为?”
姜黎没有否认,点了点头:“他的真名叫柳文才,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画师。”说着诡异一笑:“他还有一个身份,季淑然成婚前爱的死去活来的恋人。”
只不过,季淑然的父亲季彦霖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当着季淑然的面打了他一顿不说,还断了柳文才一只手,让他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老家。
在季淑然与姜元柏的亲事定下来以后,柳文才千里迢迢来找她,只是被狠心的季淑然灌了迷药,将他骗到两人以前幽会的地方,一把大火烧了整个屋子,连同屋子里的柳文才和他给季淑然画的像都付之一炬。
只是柳文才这个人还是运气挺好,如此绝境下都活了下来,后来还费尽心机的攀上了长公主这棵大树,从一个画师成了大燕朝的太仆令。
薛芳菲愕然地看着姜黎,随后才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呢,我就说当初他一个太仆令,为何要与一个臣妇勾结,一起来陷害我,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可梨儿,这柳文才的存在,是季淑然的致命把柄,你可以利用一下,让她身败名裂,为何如此干脆地除掉他?”薛芳菲有些不解。
虽然这个雷劈的法子,确实很是让人解气,而且朝廷查出了太仆令在宫里兴风作浪,做下的祸事,已经公之于众,受百姓唾弃,声名狼藉。
皇帝还亲自下令,将没有人样的尸首抛入乱葬岗,柳文才可以说是死无葬身之地。
但薛芳菲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姜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堵了薛芳菲棋子的后路,这才笑笑:“谁说柳文才死了呢?死的不是太仆令吗?”
太仆令是要了桐儿性命的人,姜黎就是连一颗傀儡丹都不想给他用,只想让他死,死后背负一身臭名,曝尸荒野,这是他欠桐儿的,必须拿命来偿还。
况且只有他死的彻彻底底,那姜黎手中假的柳文才,方能真正派上用场,如此惊世骇俗的故事,怎么能不让京城的达官贵人一同来听一听呢?
姜黎的话,令薛芳菲一头雾水,刚想问,姜黎就转移了话题:“对了,薛姐姐,我三妹妹的及笄礼,还有半个月就到了,我上次给你说的好事,你可要看看?”
原本还准备回淮乡老家的季淑然一愣,反应过来姜黎这是要对付季淑然了,眼睛一亮,立马点了点头:“看,看,怎么不看。”
看着姜黎将仇人拉入地狱,薛芳菲才惊觉自己上辈子她做的完全不够。上辈子季淑然,人虽然在自己的算计下疯了,可她照旧还好好地被养在姜府后院中,好吃好喝地供养着。
可姜黎身上的污名,依旧是没有洗清,她那时确实只记得为自己报仇,此事终究是她辜负了姜黎所托,薛芳菲愧疚地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但无论如何,前世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瞧着神色恍惚,满脸歉疚的薛芳菲,姜黎自然知晓她是想到了曾经对原主和桐儿的亏欠,心里倒是没有一丝动容。
毕竟受人之托,薛芳菲用了姜黎的身份,把自己的仇怨倒是了结的痛快,可她答应原主的事情,总归是没有做到,原主到死都还是满身污名,尸骨依旧葬于青呈山,孤零零一人。
“如果觉得心不安,就去抄些佛经,度一度亡魂。”姜黎轻声说,薛芳菲苦涩一笑:“能有用吗?都是自我安慰罢了。”
“心诚则灵。”
姜黎笑笑,这些鬼神之说,还有求神拜佛之事,本就是图个心安而已。
别说有没有神佛,就算是有,他们也忙不过来,世间人千万万,每个人都有无数的愿望,神佛若是一个个管过来,那还不得累死。
薛芳菲微微一愣,点头笑了笑。
“对了,梨儿,胡姨娘和姜若月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对吧?那你打算用胡姨娘嘛?我知道她在哪儿,可以带你去找她。”
“谢谢薛姐姐,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命人安顿好了她,她该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姜黎淡淡地说。
“那就好。”顿了顿,薛芳菲抬头,有些忐忑道:“梨儿她……是不是怪我?”
姜黎挑挑眉:“薛姐姐觉得呢?”
两人心知肚明,之后没再聊此事,那以后薛芳菲都会花半日的时间,用来抄佛经和念经,姜黎得知消息后,没有说什么,由着她去。
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
姜若瑶的及笄礼到了,原本姜若瑶脸受伤后,她不乐意出门见人,就连明义堂都很少去。
每日躲在青屏院里发呆,就连周彦邦来找她,姜若瑶都避而不见。
后来还是宫中的丽妃不忍心,亲自出面,去太医院院正那里求了舒痕膏来,才将姜若瑶脸上的疤痕给祛除,姜若瑶这才振作起来。
这次及笄礼,是姜若瑶继上次老夫人寿辰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两年前,姜黎的及笄礼空前盛大,这次姜若瑶的及笄礼,季淑然更是牟足了劲准备,想让姜若瑶出头。
正院里,季淑然摸着姜若瑶恢复如初,光滑细嫩的脸蛋,笑的一脸慈爱:“瑶儿,今日过后,你就是大姑娘了。”
姜若瑶被摸的不舒服,皱了皱眉,躲开了季淑然的手:“娘,我一定要去吗?”她现在有些害怕这样的宴会,总觉得心里慌得厉害。
季淑然手中一空,微微一愣后,不悦道:“你在说什么呢?这是你的及笄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能不去吗?”
“上次姜黎的礼办的那般盛大,这次你的也一定不能比她差。”说着,季淑然安抚地拍了拍姜若瑶的手:“好了,瑶儿不要多想,只要漂漂亮亮的出场就好,娘都已经布置好了。”
见她娘还是那么强势,说一不二,姜若瑶呐呐点头:“娘,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这才对嘛,你还小,这些小挫折小磨难度过去以后,你才会知道也不过如此,娘经历过的苦楚,你怕是想都想不到,可你瞧瞧,娘现在不还好好的?”
另一边,蘅芜院中,姜黎将新做好的裙衫和面纱递给了薛芳菲:“薛姐姐,今日来的宾客中,沈玉容也在,就委屈你戴着这面纱出席了。”
薛芳菲接过衣服,没所谓道:“没事,正好我也不想引起他们一家人的注意,戴着面纱倒是方便很多。”
犹豫一瞬,薛芳菲问:“梨儿,萧衡他……他会来吗?”自打住进姜府,薛芳菲就再也没有见过萧衡,她记得上一世姜若瑶的及笄礼上,萧衡是出现了的。
姜黎摇了摇头说:“肃国公与姜家并无交情,季淑然就没给他下帖子。而且肃国公为人桀骜不驯,很少会给人面子,除了圣上,他是谁也不看在眼里,就怕递了帖子,他也不会来的。这你也是知道的吧。”
薛芳菲有些失落,自嘲一笑道:“是啊,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以前那次他出现,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的?
是看热闹吧!瞧瞧自己如何从姜家这个泥坑中往上爬,也评一评自己,有没有被他利用的价值。
“薛姐姐,就算肃国公真的来了,你与他也是说不上话的。”男女宾客都是分开坐的,宴席结束也是男宾去前院,女眷去后院,要不然每次宴会,姜黎和叶世杰总说不上几句话。
“罢了,我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薛芳菲故作轻地说了一句,然后进屏风后,换上了新衣,戴上了面纱,姜黎也换上了新衣后,两人一道出了蘅芜院。
姜黎这次倒是猜错了,她和薛芳菲到前院宴厅的时候,宾客已经到了不少,而压轴出现的不仅有肃国公萧衡,居然还有微服出宫的洪武帝和他的宠妃丽妃。
几人到时,宴厅顿时鸦雀无声。
反应过来后,大家起身刚要行礼,就被洪武帝摆了摆手,给拦下了,只说是将他当成普通宾客就行,可在场的众人,谁敢真的把皇帝当普通宾客对待呢。
姜元柏受宠若惊,季淑然更是乐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赶忙给洪武帝和肃国公安排了上首的位置,姜元柏亲自招待他们。
一阵忙碌后,大家各归各位。洪武帝的到来,让前来参加姜若瑶及笄礼的达官显贵,对姜元柏得皇帝看重有了更深的体会。
还有一些坐地远的宾客,伸着脖子想要看清楚圣上的面容。
“他们怎么会来的?”
薛芳菲诧异又震惊地低声问姜黎,她是认识皇帝和丽妃的,毕竟上辈子可没少打交道。
姜黎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别说薛芳菲了,姜黎也有些吃惊,心想不就是姜若瑶一个小娘子的及笄礼嘛,萧衡出现也就算了,怎么皇帝也来凑热闹。
都是闲的没事干嘛!
姜黎不知道的是,皇帝和萧衡自打太仆令出事后,就已经隐约猜到她已经动手了,这次过来纯属就是看热闹,瞧笑话来的。
若是以前,他们可能还忧心成王和长公主的势力,没心情参与这些恩怨。可谁让老天爷都向着他们呢,这次萧衡去北境,暗里将成王的臂膀都除了,财路都给断了个彻底,让成王的谋反大业功亏一篑。
如今皇帝大权在握,祸患已除,北境只剩下一个成王光杆司令,他们高兴,自然乐的出来瞧瞧热闹,更何况,此事与姜黎扯上关系,他们就更加不想错过。
这边姜黎将疑惑、怀疑的目光扫向萧衡和皇帝时,皇帝和萧衡也不着痕迹的笑着看向姜黎。
萧衡瞥见姜黎眼中的疑虑时,冲她摇了摇头。见状姜黎松了一口气。
他们不会插手就好,要不然姜黎都不确定,是不是之后要把他们蒙头打一顿。
及笄礼很快开始,姜元柏亲写祝词,一片拳拳爱女心,季淑然为姜若瑶束发簪发,完成及笄礼。
不过就在季淑然想让姜若瑶像当初姜黎那样以琴扬名,在圣上跟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时,宾客中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起身,摘下脸上的面具以后,往季淑然和姜若瑶的方向走去。
还未从高台上下来的季淑然,看到迎面走来的男子时,瞳孔剧缩,踉跄后退,还是张嬷嬷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让她跌倒在地。
“青黛,柳……柳文才他怎么还会活着?”季淑然嘴唇颤抖,神色慌张,眼神中露出恐惧。
她明明看见他已经葬身火海,怎么可能还活着,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夫人,没事,老奴会护着您的。”
张嬷嬷虽如此说着,可心里也有些慌了,紧紧的攥紧季淑然的手,眼神凌厉的看着走过来的男子,警告他停下来。
但那男子非但没停,嘴角微翘,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意。
他的异状,在座的宾客都发现了,顿时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放在那男子身上,坐在最首位的洪武帝和肃国公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玩味。
这男子,来者不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