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绝然犹如托孤,我虽惊疑却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支队伍里已经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人了。”他苦笑道,“你说的对,就算是阿图杀了大林,他也不可能是唯一的凶手,队长……队长也不是第一次来猴儿井,之前为了找到剩下的九块阴阳鱼牌他曾多次来这边调查,他这个人胆大心细,补给站下面什么情况怎么会不清楚,而阿图向来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他深深叹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岩壁:“人终究是会变的,更何况发生了这么多事,也许他早就不是那个带着我们出生入死、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的老队长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在他也不需要我的安慰,继续说道:“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老独我是从来没有看透过他,老围喜欢明哲保身,不爱管事也管不了事。
至于姓侯的,他进队不算久本就不值得信任,而且我总感觉这小子身上有点问题,你说他胆小吧,但跟着我们遇到这么多事也没见他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我几次三番激他,也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全被他应付过去了。”
他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他之前表现出来的莽撞完全是在演戏,这支考察队还真没一个人是简单的。
“所以眼下我只能拜托你了。”他扭过头看着我,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那虚无的夜空。
“不瞒你说,来猴儿井之前我其实一直坚信我们会和之前无数次一样,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险境都能转危为安,等进入魔他城找到剩下的阴阳鱼牌我们的生活就能重回正轨,可我现在却感觉自己很有可能走不出这片地,就像走不出我们自己为自己画的那个牢笼。”
他把手机交给我的那一刻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又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咯噔就是一下,终于没忍住出声:“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不早了回去吧。”他摇摇头,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走。
我赶忙跟上:“难道他们也想对你不利?”
他沉默以对,直到快到营地才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死其实并不可怕,在恐惧和未知之中找不到出路才是最煎熬的,和后者一比前者都算是解脱了。”
“我能理解这种痛苦。”我不死心地开口,“所以你更应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多一个人就能多一分找到突破口的希望。”
“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他拒绝得很干脆,进了营地往火堆边一坐,然后朝我示意,“你去休息吧,我会守到天亮,什么也不会发生。”
我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但也清楚既然他已经打定主意对我隐瞒,估计我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得先回帐篷,不过我是如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忽听外面一阵窸窣却是老围和小侯已经起来正准备做饭。
见有其他人在,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了放,结果这一放松就有点熬不住,最后两眼皮一搭瞬间睡断了片。
然而很快有人掀开帐篷钻了进来,余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还睡呢,出大事了!”
被她吵醒我心里窝着股火却不敢发作,拿过手机一看这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我揉了揉太阳穴想缓解一下愈演愈烈的头痛,结果下一秒她说道:“川子和老围不见了,他俩出了营地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但也没有慌:“你是说他俩一起出了营地?”
“我又不是目击者,我怎么知道。”她伸手一拽,将我拉出帐篷,“你还是直接去问小侯吧。”
正巧卫既成在询问小侯:“他俩是什么时候出的营地?”
“十五分钟前,那会儿我正和面,特意看了一下时间。”小侯站在临时搭建的灶台边,一边比划一边回忆,“老围说他要出去方便一下,他一走川子也出了营地,我看他俩有伴就没太在意,可过了这么久他俩还没回来!”
他越说越激动,阿图却有些恼火:“你是不是有毛病,才十五分钟就火急火燎地把我们都叫起来!”
“也许他俩方便完去附近转悠了,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王九时也附和道。
“可他们出去没多久,我就隐约听到一声惨叫,很像、很像川子的声音!”小侯焦急中透着几分惶恐,“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心里一沉,想到昨天川子的反应,不祥的预感再次袭来。
我扫了一眼阿图,发现他正有意无意看向卫既成,后者假装思索和他对视了两秒,旋即点点头:“小侯说得对,谨慎一点总没错,走吧。”
不料刚出营地,卫既成目光就定了定,他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渐渐皱起了眉头,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也顺着他的视线观察了一个来回,可地面什么也没有——
不对,问题就出在上面什么也没有。
这深壑之底积聚了不少沙石,人走过去肯定会留下脚印,就算它们最终会重新被沙石覆盖,但两人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消失得这么快。
王九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瞥了瞥小侯:“他们真的离开了营地,怎么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
“我、我不知道……”小侯估计也有点蒙,“但我真的没骗你们,我是亲眼看到他们出的营地!”
“那他们往哪边去了?”阿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别不是在消遣我们?”
“我、我没注意,当时我在和面……”小侯急得都要哭了,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我相信他没有说谎,因为我注意到昨晚我和川子一来一回的脚印也不见了,肯定是有人特意进行了“打扫”。
这个人也许是川子,他怕其他人知道我和他有过谈话,趁着第二次外出将我和他的脚印都清理了,如果不是那他可能真的遇到了袭击,甚至已经……
“这边!”我心头一跳,飞快朝我们昨天待过的那个壑弯跑去。
即便我不想承认,但川子很有可能已经出事了,毕竟只有这样凶手才有清理的必要,我们昨天留下的足迹不过是被对方顺道清除掉的,而地面上又没有别的足迹,除非他能飞檐走壁,所以要么他已经回到了营地,要么就还在那些消失足迹的另一头——
现场也一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