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听听，什么叫会夸人？”

    “卧龙凤雏，一般人能想的出这个词儿吗？”

    陈凯歌这次是真感动了。

    自从上次在北影提了一嘴，没想到凌平居然可以如此尽心尽力，豆瓣预售就不说了，连夸人都这么不落窠臼，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不由畅想：卧龙凤雏啊……凌平名气大，经他这么一说，后边再找人炒一炒，以后这可就是我的代名词了。

    至于什么张艺某、冯晓刚之流，他们配得上这个词儿吗？

    陈凯歌望向凌平，脸上露出迷之微笑，但凡能赢张艺某一次，就足够他高兴一整天了。

    以后再有什么好项目，一定要多考虑壹心的人，不能让人给自己白干活，这太不厚道了！

    陈凯歌暗暗做了个决定，将凌平在心里的地位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凌平：“……”

    虽然不知道陈凯歌脑补了些什么，但那个笑容着实有点儿瘆人。

    听到凌平这样赤裸裸的“硬夸”，现场的观众们却依旧有些闷闷的，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剧情里没有出来。

    此刻的大屏幕上，是一张硕大的电影海报：无欢将香港的倾城绑在椅子上，把韩国的昆仑奴吊在树上，又把日本的光明大将军吊在房梁上……

    构图确实宏大精美，但不知道为什么，总透出一种奇怪的幽默。

    凌平只要看向这张海报，就不由想到电影里的剧情：无欢掏出一个馒头，一边哭一边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你是这世界上，第一个骗我的人，你忘了吗？你拿了我的吃的，然后逃走了……

    都因为你，是你让我不再相信世界上的任何人，连我自己在内，你毁了我当一个好人的机会，从那以后我也再没得到过爱……”

    “……”

    馒头拿出来的那一瞬间，现场观众们差点当场就崩了，这可比《英雄》里面什么“一夜之情”的都要离谱。

    凌平此刻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陈凯歌大概是想表现出所谓的童真、纯粹，但观众都是成年人，又经历了社会的摔摔打打，还有多少人怀有童心？

    看到这个由馒头引发的桥段，只会让人觉得滑稽幼稚。

    其实无欢被倾城欺骗，开始黑化不信任人，逻辑上是可行的。

    毕竟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大反派，一心想把主角弄死，稍微拓展一下，至少都是一个及格线上的故事。

    结果揭开谜底，是因为小时候被主角骗过，还抢走了一个馒头……就问你谁看了不迷糊？

    把童话故事魔改，都没有这么拉胯吧？

    陈凯哥从拍完《霸王别姬》之后，就有了这方面毛病，最近这两年，拍戏更是越来越拧巴，贼喜欢用宏大的叙事，去包裹一个极小的主题，完全不管这个主题能不能支撑起全片的架构。

    他还喜欢理所当然地将人性简单化，简单化就算了，有时甚至低过了一些烂片的逻辑水准。

    内核支撑不起来，电影自然就烂，电影一烂，观众看的又怎么会不懵逼，所以才会纷纷吐槽：

    你弄这么大一个故事，就想表达这么个逼玩意儿？

    现场的沉默震耳欲聋，陈凯歌似乎已经有些不悦了，好在韩三爷是个人精，接过了凌平手中的接力棒，不遗余力地夸赞起来。

    韩三爷这一开口，现场的气氛瞬间不同，虽然观众们还是多有沉默，但是嘉宾们却已经回过神来，一个接一个地拍起了彩虹屁。

    “画面精美，有东方韵味。”

    “特效场面很好啊，不输好莱坞。”

    “陈导继《霸王别姬》后又一力作！”

    “颜值高，演技棒，故事好，国庆档根本看不到对手。”

    “……”

    听到这些话，陈凯歌脸色才肉眼可见地好看起来，然后领着一堆主创上台，接受媒体和观众的提问。

    好在这年代的观众大多纯朴，虽然觉得片子有些烂，但基本都把问题归咎在自己身上，总认为是自己没有看懂，所以才没问出啥出格的问题。

    而陈凯歌也现场放出豪言，票房破三亿，一副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样子。

    首映礼就在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团和气中走向了结束，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凌平自然是和壹心一趴，刚走没几步，就被韩三爷给叫住。

    凌平冲壹心众人摆了摆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同韩三爷单聊。

    韩三爷这时候也不再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了，或许是刚才的沉默太刺人，他有些忧心问道：“凌平，你公司已经成功了好几部片子，论拍电影这一块，国内就没比你专业的，你给我说实话，这片儿质量怎么样？”

    凌平讶然片刻：我又不傻，你都要上映了，这时候给你添堵，那不纯脑残吗？

    他想了想，道：“挺好啊，凯哥导演的水平您还不放心？人家可是拍出《霸王别姬》的人物，再差也比大部分导演强吧。”

    韩三爷暗暗松了口气，叹道：“我只是觉得今天观众反响有些不够热烈……”

    “应该是没看懂吧！嗯……”

    凌平沉吟了几秒，道：“陈导这片儿……艺术成分是挺高的，得多琢磨琢磨……”

    “艺术好啊！”

    韩三爷明显听不懂反话，一拍巴掌，乐呵呵道：“现在上面都说文艺作品要雅俗共赏，既不能左，也不能右，如果今年能再诞生一部票房口碑双丰收的大片，那也是国内电影界的一大盛事！”

    凌平：“……”

    片刻后，韩三爷又问：“除了艺术成分外，你感觉这片的商业价值怎么样？”

    归根到底这是中影第一次操盘的项目，他还是要考虑票房，毕竟关乎到他的政绩，绝不能跟国内那几个常年被封的一样，一年到头给自己添堵。

    “嗯……”

    他都这么问了，凌平能怎么办，继续哄呗：“怎么说呢？三爷，这国内票房确实有潜力，尤其今年院线重组，又增加了不少银幕。

    最直观的就是《赛车》上映，明显能感觉到这股后劲，如果《无极》能把这些潜力全部调动出来，不说超过《英雄》，达到2亿左右票房应该没有问题。

    但一部片的成功也不能全看这些，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可或缺……”

    “我懂！”韩三爷讳莫如深地点点头。

    其实从陈凯歌提档开始，《无极》的宣发费用就已经跟不要钱一样撒了出来，虽然对外宣称一个亿，但实际也差不了多少。

    更别提拿着峰芝恋炒作，连陈凯歌都亲自下场，献身炒潜规则之类的花边新闻，可谓费尽了心机。

    而韩三爷本人也没闲着，还运作《无极》登上了央视新闻，这可不是靠着简单的公关就能办到的事。

    至于政策上的绿灯，那就更不用说了。

    中影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说起来对其他同期电影挺不公平的，而这也是韩三爷唯一一次公开做有失公允的事。

    他们做这一切，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这部被寄予厚望的电影能有个好结果。

    都说天时、地利、人和，他们所有人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如果这都不能出个好成绩，才是真的没有道理可言。

    想到这里，韩三爷才算是彻底放下担忧，可转头一看凌平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又不免多了几分吃味。

    今年《赛车》的宣发费用一共没花掉1000万，但是票房却拿了2.2亿，可谓大赚特赚，而《无极》就算破了3亿，再加上海外票房，中影能小赚一波，都已经是很不得了了。

    韩三爷想操作大片，一开始属意的其实是张艺某，奈何张艺某背后有张卫平，中影根本插不上手。

    后来又属意壹心，可惜壹心的电影几乎都是独资出品，另一个他也觉得“疯狂”系列够不上大片标准，这才选定了陈凯歌的《无极》。

    可凡事就怕比较，要是没有《赛车》，他韩三爷还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无极》是今年电影界最大的赢家。

    有了《赛车》珠玉在前，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如此违心的话了。

    虽说心里有点遗憾，但是韩三爷却还是打起了凌平的主意。

    主要还是觉得凌平这小子鬼点子多，一出手就帮《无极》卖了1300万，这要是再用点心，那不得奔3000万去了？

    他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道：“凌平，咱明人不说暗话，三爷有点事想求你。”

    “您说！”凌平似乎早有察觉。

    “我知道你小子在宣传上有一手，《无极》又是我重点关注的项目，你要是有余力，多帮三爷打打广告，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哎呦，这三爷您的人情可了不得啊！”

    凌平故作惊讶：“就冲您这句话，刀山火海都得给您办了！”

    韩三爷笑骂道：“你小子就只晓得搞怪！”

    凌平嘿嘿一笑，随后又正色道：“三爷，咱不瞒你，豆瓣上线点评系统，就是为了方便国内电影做宣传，毕竟口口相传也是一种力量，像《无极》这种大片就更不用说了，只要经过口碑发酵，肯定比单纯打广告有用！”

    韩三爷微笑颔首，满意凌平此时的态度。

    哪知凌平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三爷，都说千人千面，咱可不能保证人人给的都是好评啊，要是观众们不买账……。”

    韩三爷眉头一皱：“我不懂互联网，但这个东西你不能后台操纵的吗？”

    凌平叹了口气道：“三爷，我只是豆瓣的小股东，干涉不了公司运营，大老板是腾讯那边，万一人家为了什么言论自由不买账，咱可没有办法？人家可是连柳传知都干了的！”

    “嘶……”

    韩三爷倒吸一口凉气，他自诩权势过人，可影响的范围也只在娱乐圈，面对互联网大佬，着实只能抓瞎。

    不过他并不太相信凌平的鬼话，忍不住问：“真不行？”

    凌平摇了摇头，为难道：“三爷，这种社交平台在公序良俗的基础上，要是没了发声自由，你觉得能走的长远吗？我就算想帮忙，腾讯那边也不会干啊！”

    韩三爷开始陷入纠结。

    凌平顿了顿，道：“不过我可以打声招呼，稍微有所偏向没问题，您还是要对凯哥导演有信心，他可是亲口跟我保证过，《无极》不惧任何人评价！”

    闻言，韩三爷脸色变了变，好半晌，才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行，我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刘茜茜坐在车上还在愤愤不已，甚至拉着凌平复盘为什么无欢因为一个馒头就要恨倾城二十年。

    凌平怎么可能知道，不过到时候电影上映，豆瓣上的网友们大概会给个解答吧！

    之前和联想干架，豆瓣可是奠定了国内第一大网络社区的江湖地位的，特别腾讯那句“我们誓死扞卫每一位用户说话的权力”，好感拉爆了好吗？

    现在点评版块上线，又碰上《无极》这个奇葩，不用想都知道马上要来一场大活！

    太令人期待了！

    不过豆瓣这边还没开始，各大媒体的夸夸先来了。

    “观影体验无与伦比，现场观众一致叫好！”

    “一位现场观众表示，《无极》开创了中国魔幻题材电影的先河，是多国演员合作于中国电影的开山之作，作为见证者，我感到非常荣幸。”

    “《无极》蕴含的意义太丰富了，奇幻题材，戏剧表演，东方写意美术。这都是大手笔，这三种大手笔从未一起出现，从未以这么大的诚意出现……”

    “影迷刘先生直呼过瘾，陈凯歌导演功力大涨，《无极》特效堪比好莱坞，足以载入影视……”

    首映礼结束，程红大把红包撒出去，提前气，只许赞美，不许批评。

    拿了红包，再加上韩三爷的面子，媒体也乐的给这个面子。

    于是电影上映的前三天，国内观众们直接被媒体们吊足了胃口。

    豆瓣的评分系统此时也正式开启，凌平还提前通知了一声陈凯歌，一夜之间来了几十个人打分，并且全是五星。

    但人数还不够，分值尚未出来。

    十月一号，《无极》全面上映，满怀期待的影迷们纷纷涌入电影院。

    两个小时后，一群观众气呼呼地冲出来影院，只不过里面还有一个名叫胡戈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