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朝的院子出来,杨昭时深深叹了口气,“图七,你说三妹是不是故意坑我?”
图七没说话。
杨昭时等不到他的回应,继续道:“三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误解二公子不是纨绔,而是个能干人?”图七一句话又把杨昭时给气得半死。
“我怎么就不是能干人了?”杨昭时:我能说自己废,但不接受别人这么说我!
图七仰头看天,“二公子难道不是吗?”
“我不是!我当然不是!”杨昭时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等回到房间后,他越想越不对劲。
“图七,方才卫大人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舞弊之事陛下早已知晓,卫大人他……”
图七抄手站在一旁,“二公子才反应过来吗?”
“我……”杨昭时抓起手边的书本就砸过去。
图七侧身避开,“二公子,三姑娘说了,气大伤身。”
“那你还气我?”杨昭时没好气的反问,而后躺在榻上。
图七见此,弯腰把书捡起来后,给他放到枕头旁边。
杨昭时扭头看他,“图七,你去给三妹送个口信。”
“属下劝二公子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为好。”图七低声建议,“三姑娘现在不宜知道太多事,这对他们一家没有益处。”
“你当我蠢吗?”杨昭时冷哼一声。
图七腹诽:您不是经常犯蠢吗?
这话幸好没说出口,不然杨昭时能跟他拼命。
“我爹中的毒整个太医院都没法子,但三妹却给解了。这说明,我娘的病,三妹也有法子!”
杨昭时说完,一拍脑门,“哎哟,我真是蠢啊,当时怎么就忘了问三妹要方子呢?”
“要不属下去传话?”图七试探询问。
“去吧,明早赶回来。”杨昭时特别无赖的看着他,“你要是赶不回来,我是不会等你的。”
图七对他的话一点没放心上。
以他对二公子的了解,他恨不得他迟迟不回,这样他也有借口再玩几天。
回京后,还能拿他跟夫人当借口和挡箭牌,一箭双雕。
这种事,二公子以前可没少干。
目送图七离开后,杨昭时躺不住了,想出门逛一逛,可惜,无人陪同。
下午酉时初 ,古月兰三人回到了方家村。
此时,作为全村账房的方老爹,正带着他的人手,给药材称斤计重,做好登记,以免有人找麻烦。
登记好的药材,统一堆放在祠堂隔壁的一间空屋里,有专人看管、把守。
回到家中,今日负责到镇上卤肉店做生意的方青平和张氏已经回来。
“月兰也回来了。”张氏笑着打招呼,“顾家那边没说什么吧?”
“我在村口马车上看的诊,没去顾家。”古月兰解释。
张氏愣了一下,扭头去看方青河,“老二,你到我屋里来。”
有些事不好问儿媳,就只能问儿子了。
方青河把马车赶去后院拴好,才去正屋回话。
在厨房准备晚食的方青平走出来,说道:“三嫂,我三哥指定了要吃你做的凉拌木耳。”
古月兰正想偷懒来着,这下好了,“你三哥是要上天吗?”
“那你得问他了。”方青平笑完,又道:“三嫂放心,前期的活我都做好了,你就动手做一下拌料。”
古月兰顿时松了口气,“成。”
想了想,她又道:“我再做个凉拌猪蹄吧。”
这个就要费时了。
方青平笑了,“正好家里还有没卤的猪蹄,在井里镇着。”
晚食刚摆上桌没一会,挖药材的家人还没回来,图七先出现了。
古月兰看到他的时候,觉得他是踩着饭点现身的。
“你怎么回来了?”古月兰往他身后看了看,“二哥呢?”
“二公子在府城。”图七把怀里的信掏出来,递给古月兰,“三姑娘,这是二公子给你的信。”
古月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信拆开看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句话:三妹,咱娘体弱多病,你给治治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脉案呢?
病症呢?
就一个体弱多病,她能看出花来吗?
她是大夫,可她不是神啊!
“你到书房来,我有话问你。”古月兰忍着气,等进了书房才道:“二哥他是把脑子忘在京城了吗?”
图七一本正经,“属下也时常这样想。”
“你……”古月兰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行了,说正事。夫人…咳咳,我义母的病都有哪些症状,你可清楚?”
图七还真清楚,毕竟他跟在杨昭时身边也挺久了。
“太医说,夫人的病是因为生二公子伤了根本,后来刚出月子不到三个月,边关又传来将军被围困,身受重伤的消息,她便一病不起了。”
古月兰听后,心道:生产伤了身,后又担忧丈夫安危,是个铁人都要病倒啊。
“你先住一晚,我一会做些药丸让你带回去。回京后,记得叫太医把脉看诊,然后把脉案给我寄过来。”
图七点头,“三姑娘放心,属下不仅把脉给你寄来,药方也一并寄来。”
“如此最好。”古月兰对图七做事还是非常放心的,“若是可以,把义母最近半年的脉案都给我寄一份过来。”
“属下记住了。”图七忍不住问道:“三姑娘若实在担心,不如跟二公子回京看看?”
“乡试后吧。”古月兰起身往外走,“行了,你也去吃饭吧。”
方元善正好站在书房门外,看到古月兰出来,“图七怎么回来了?可是二哥那边出事了?”
“他好着呢。”古月兰打量他一身短打,头上还有几片草屑,动手帮他拿掉。
“今日挖药辛苦吗?”
“还好,队员都很齐心。”方元善笑着解释。
“明日我也去帮忙。”古月兰看他头发上还有泥土,忍不住笑了,“饭后你去河里洗洗头发吧。”
“好。”方元善牵着她的手一起去了堂屋。
这会儿,全家人就坐等着他们俩了。
一进堂屋,就受到了全家人的注目礼,古月兰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把手从他手里挣脱。
方元善自若的拉开椅子,等古月兰坐下他才坐下。
全家人:这饭还没吃呢,他们就有了饱的感觉,真是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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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过半,睡在书房的图七醒了。
他敲响了古月兰的房门。
来的开门的却不是古月兰,而是方元善。
图七:“姑爷,属下要走了,你跟三姑娘说一声,她交代的事情属下会照办的。”
“嗯,路上注意安全。”方元善准备关门,想起昨晚古月兰和他说的话,“你到了新安县,去通知一下同仁堂找春大夫来收三七。”
图七点头,“属下记住了。”
等图七翻墙离开后,方元善才关上屋门,回去睡觉。
古月兰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太困不想起来,“图七走了?”
“走了。”方元善躺下后,“我已经让图七给春大夫带话了,想来他明天就能到。”
古月兰噗嗤一声笑了,“图七赶路呢,你还让他传话,这不是浪费他的时间吗?”
“这不是顺道的事吗?”方元善把蜡烛吹灭,“睡吧,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
卯时初,全家人都起来了。当然,这个全家里面不包括古月兰。
对此,老方家的人都没说啥。
倒是古月兰起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只有带孩子的二嫂时,不免生出几分尴尬。
“二嫂,我是不是起晚了?”
“不晚,才辰时一刻左右。”李氏笑着打趣。
古月兰听后,松了口气,原来才早上七点多啊,确实不晚。
可是,对于早上五点就起来的老方家而言,她确实晚起了一个时辰。
李氏抱着三郎又道:“三弟在厨房给你留了饭食,说是你吃完后,想去山里找他便在山脚喊话,他下来接你。”
古月兰更没脸了,“我认识路的。”
“三弟是关心你。”李氏继续打趣。
古月兰干笑几声,赶紧去厨房解决了早饭,就提着小竹篮离开家门。
山脚下,大郎正带着弟弟妹妹在小溪里抓鱼。
一抬头就看到古月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立即挥手,“三婶,快来,我们抓到了好多小鱼。”
古月兰加快了步伐,笑道:“大郎,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在这里玩?村里其他孩子呢?”
二郎立即道:“村里其他跟我们一样大的孩子都在田里拔草呢。”
古月兰笑了,“那咱家田里的草不用拔吗?”
“用啊。”大郎指着不远处的田,“奶奶带着小叔在拔草呢,都不让我们帮忙。”
大丫笑的眉眼都眯成缝了,“奶奶说,我们三个女娃娃好不容易养的白白嫩嫩,不让我们下田干活。”
“那大郎和二郎呢,他们可不是女娃,难道也怕晒黑吗?”古月兰笑问。
“小叔给了我们任务,叫我们在小溪这里抓鱼,回头炸小鱼给我们解馋。”二郎一笑就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龈。
三丫却道:“是爷爷想吃炸小鱼,他偷偷跟小叔说的,我都听见了。”
想起方老爹的为人,古月兰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那你们抓到多少小鱼了?”
“小半桶了。”二丫指着一旁的小木桶。
古月兰探头一看,果然抓了不少,都是小拇指大小的鱼仔。
这时,大郎惊叫起来,“二郎,快来起网了。”
几个孩子用来抓鱼的网,是家里大人不穿的打了好多层补丁的旧衣裳。
若是以前,这样的衣裳家里也是舍不得糟蹋的。
麻布一离开水面,里面的鱼虾就蹦跶的厉害。
古月兰看到有成人小指一样大小的河虾,喜上眉梢,“今晚咱们吃白灼河虾。”
她才说完,就看到大郎和二郎十分嫌弃的把河虾给丢回小溪里。
“哎?你们怎么把河虾丢了?”古月兰急了。
大郎皱眉道:“三婶,它们不好吃,还带壳,磕嘴。”
古月兰立即道:“信我,这个好吃!我做的好吃!”
大丫是古月兰的忠实拥护者,“三婶说好吃就一定好吃!大哥二哥,你们不要丢了!”
二丫:“对,听三婶的!”
三丫:“要听三婶的话!”
大郎二郎被说服了,点点头,“好吧,那一会我们抓到河虾就不扔回河里了。”
古月兰松了口气,摸摸三个丫头的脑袋,“你们在这里抓鱼,别乱跑,我去田里和你们奶奶拔草。”
张氏看到古月兰要下田的时候,愣了一下,“月兰啊,你认识草吗?”
古月兰眨巴了一下眼睛,调皮道:“娘,我认识稻苗,不会拔错的。”
张氏小心思被揭穿后,跟着笑了,“你到我身边来。”
“哎。”下了田后,古月兰就朝张氏走去,路上看到杂草就顺手给拔了。
张氏发现她确实没有拔错,算是放心了。
种了十来天的稻苗已经立起来,长的很精神,但杂草也不少,都不知道它们怎么长的,竟比稻苗还要高出半截。
后世还能用除草剂,在这里只能纯靠人工拔除。
忙了一上午,古月兰已经腰酸背痛。
张氏见此,笑着道:“月兰先回去做饭吧,这里交给我跟老四就好。”
古月兰也不逞强,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做饭。”
倏然,山上传来一阵狼嚎,“嗷呜——”
此起披伏的声音,把山下的村民都吓的不轻。
“出什么事了?”田里除草的村民都站直了身体,看向狼嚎的方向。
古月兰皱起眉头,“会不会是村民不听劝,进深山了?”
张氏没说话,心里却担心在山上挖药材的方老爹和孩子们。
好在方元善几人很快就下山了,正好经过这边的田埂小道。
“娘,是我三哥!”方青平指着不远处的山脚。
方元善背着麻袋,快步朝这边走来,“娘,家里人都没事,我二叔已经带人去那边的山头查看了。”
张氏松了口气,轻拍古月兰的肩头,“跟老三先回去吧。”
“哦,好的。”古月兰拔脚,却感觉小腿痒痒的。
她低头一看,吓得尖叫起来,“啊——”
这一声惨叫,吓得一旁的张氏险些跌坐在田里。
田埂上的方元善更是麻袋一丢,就冲进了田里,“阿月!出什么事了?”
古月兰惨白着一张脸,“蚂、蚂蟥!”
着急的方元善顿时松了口气,忍着笑意朝她快步走来,“别怕,我帮你弄下来。”
“快点!它在吸我血呢,我都感觉到了,呜呜……”古月兰到底没忍住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