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盛景还在眼前,再看如今满目苍痍,若说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
付煜看着母亲的神色,有心想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怎样的安慰,在这样的巨变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曾经辉煌一时的付家,如今只剩下这些残垣断壁,族人也凋零到只剩母亲与他们几人……而害付家落得如此境地的,竟是早已进入中灵域多时,凌驾于东洲众多势力之上的云霄剑阁老祖,凌云剑尊!
与凌云剑尊相比,他们犹如蜉蝣。
蜉蝣撼动大树?
在世人眼中,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母亲……”
听着耳边略显小心翼翼的声音,付清妤敛起眼中的悲凉,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攥紧。
蜉蝣如何?
大树又如何?
谁不是一步一步修炼上去的,十五年前,她能修炼到出窍境,如今这副身体天赋不输曾经,又有着上一世的积累,与历经生死后更强于曾经的意志,她的修行速度只会比上一次更快。
出窍过后便是分神,再后便能炼虚合道,迈入合体之境!
到了那时,与渡劫只有一步之遥。
凌云剑尊也不过是渡劫境罢了。
倘若他真能大乘飞升,怕是也不屑于再用诸多手段,残害付家、盗取逍粟花、囚禁凌霄剑尊……做下这些,所图的便是借助外物获取力量。
这般心术不正,借助外物修行的举动,已在修行之路上落了下乘。
付清妤相信天道公允,终有一日她能撼动这棵大树!
何况,她并非自己一人……
她的身边,有心思赤诚、身负东洲本源之力的煜儿,有掌握了付家培育灵植之法的正儿,有传承了炼丹天赋的郁竹,还有付家几百年来、数代人积攒的知识与底蕴!
哪怕凌云剑尊再强大,再地位无上,她也要将他的阴谋戳破,为付家、为数百位付氏族人,报这血海深仇!
须臾间,付清妤的神色已截然不同。
眼中的悲痛完全收起,取而代之是满目坚决与坚定。
再对上身旁关切的目光,她唇角微弯,开口道:“走吧,我再带你去族地看看。”
付氏族地就在拂光城东城门外,整座祖宅占地绵延数里,宅院东侧,便是付家所有的灵山、药田。
眼下,站在东城门外放眼望去,这些地带原本的建筑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被灼烧过后黑漆漆的土地……
就连远处的灵山,都是这副模样。
正如先前听说过的一样,荒芜凄凉,寸草不生。
付清妤静静伫立原地,认真将眼前的景象记在心中。
付煜陪伴在她身旁,只觉母亲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自刚才从付家丹铺离开过后,就发生了变化。
曾经他从母亲身上只能感受到平和,哀愁,而如今取代这些的,是坚定不移、一往无前的气势!
就在母子俩站在城墙外,静静注视着付家族地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忽然传来几声响动,似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
“有人。”付清妤心下一凛,伸手抓住付煜的手腕,身形一闪,带着付煜避至城墙后。
随后掐动敛息诀,顺手往两人身上各拍了一道敛息符。
就在这时,城墙外响起一道沧桑老迈的声音。
“别躲了。”
声音略有些耳熟,“余小友,老夫已经看见你了。”
付清妤与付煜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惊讶。
这声音……
不是前不久在玄方城结识的那位前辈吗?
付清妤给付煜使了个眼色,并未解开他身上的灵符,自己却将身上的敛息符往下一撕,从墙后走了出去。
“公孙前辈。”付清妤拱了拱手,“晚辈途经此地,瞧见此处荒芜得有些莫名,便多瞧了几眼,没想到竟会在此遇见前辈……前辈怎会在此?”
若只是途经此地倒也罢了,可她刚刚分明瞧见,这位前辈是从付家族地的地底下钻出来的。
族地里藏着什么,值得这位前辈去地底下挖?
“余小友,你这话说得可不实诚啊。”公孙昴微微摇晃着头,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须。
这片土地遭遇过异火灼烧,被世人视为不祥之地,旁人避开还来不及,这位“余小友”却带着同伴在此停留。
再加上那一手出神入化,比之他都不逊色多少的炼丹术,他要是再看不出点什么,岂不是妄活了这么大岁数?
付清妤眼神清明,心下却满是戒备,一张遁行符已被她悄然攥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公孙昴伸出手,摊开掌心,一只平平无奇的白玉丹瓶出现在他手中。
揭开盖子,一阵清新的香气弥漫开来。
“余小友,这瓶丹药是出自于你之手吧?”
随时询问,语气却已是肯定。
付清妤定睛一看,这是一瓶上品玉肌丹。
并非新近炼成的,也没有炼制时刻意留下的宝瓶斋记号。
在创立宝瓶斋之前她只出售过一次玉肌丹,就是与煜儿相认在天枢城的那次。
丹药是直接卖给天枢城拍卖行的。
但联想到公孙昴也在拍卖行售卖过药材,他从那里买到自己炼制的丹药,似乎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付清妤听出公孙昴语气中已有答案,便不否认,“是我。”
哪种公孙昴掌心一翻,又是一瓶丹药出现在他手中。
这次出现的是凝脉丹……
付清妤认出这是自己刚回到东洲时,在灵月宫外拜月城售卖的丹药。
还没有完。
公孙昴开口说道:“老夫前两日恰巧去了一趟北地。”
说着掌心又是一翻,这次出现在手中的不是一瓶,而是整整五瓶丹药。
品级从六品到九品都有,付清妤前段日子最常炼制的洗髓丹与纳灵丹赫然在列。丹瓶底部及丹药上面,都带有宝瓶斋特有的标记。
付清妤:“……”
她现在再否认还来不来得及?
“余小友这手炼丹术,同辈修士望尘莫及,没有个三五十载怕是练不出来。”说到这里,公孙昴话音一顿,眼中带着探究:“余小友,还是老夫现在应当唤你……付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