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于珐琅星半空的一对小姐妹,相拥喜极而泣,留在地面上的四个男人,则很自然的分成了两人一组。
一组是孙星海和吴德,另一组自然是孙宇和与因果河。
因果修正业已解除,曾被抹消掉的记忆,又回到了前一组两人的脑子里,再与那之后发生的事一做比对,两个老男人的脸色,刹时间,都不太好看。
身为吴家家主,为了吴家花园的未来,吴德自认为已经做足了退让,现如今经历了一次这么离奇的事情,令他在自己儿子的坟前,竟认不得是儿子的坟。
直视着吴德的脸,瞧他的脸色一变再变,变得越来越难看,孙星海挠了挠后脑勺,极不好意思的讪笑道:“吴财东,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应当是想要改变主意了吧?”
吴德皱起眉头,仅只看了孙星海一眼,瓮声瓮气的回应:“孙大人,您是河主大人的爷爷,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像您这样的存在。”
听出明显是托辞,孙星海以半命令式的口吻与吴德协商:“其实我们之前说的,仍可以照常进行,吴家只是需要我来牵制戴家康,如今有我孙儿相助,实际上是吴家赚大了,难道你能否定这个事实吗?”
吴德不大同意孙星海的说法,直声辩解:“对于吴家花园来说,您的说法是很正确的,能与河主大人搭上关系,别说是戴家康,即便是中央大域的那几位,都未必敢针对我吴家行事,只不过,对我和我儿子来说,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未遭遇因果修正之前,吴德分明是以吴家花园为重中之重,当下,他却又说出替他自己和他儿子鸣不平的话来,孙星海当然会产生误会,以为他只是想坐地起价,因而不悦冷声道:“吴财东,我孙儿能以他自己的一滴血,生生的造出一个大活人来,复活令郎,于他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请你务必三思而后行!”
吴德料定孙星海必然会是这个态度,轻蔑笑道:“呵呵!是啊!在您这种强者的眼里,只要利益给的足够,好像我们这种弱者根本就没有尊严一样,那一滴血变成的女人,却要配我唯一的儿子,我吴德真就这么卑贱吗?”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孙星海沉声反驳:“吴财东,我和我孙儿都是起于微末,并没有你认为的高高在上的想法,现在的孙亦柔,确实是因我孙儿的一滴血而诞生,可你我都没有见识过类似这种神通,又怎好以你我的认知擅自给它定义?依我看,总该问问我孙儿,让他亲自做出解释,而后我们再做商议,才符合行事之理。”
谈话的内容又让他料中,吴德故意摇了摇头,蔑然一笑:“孙大人,河主大人似乎并不愿意与我多说话,所谓的问他,只不过是你们爷孙谈话罢了,于我有什么必要吗?”
堂堂正正惯了,被吴德这样一激,孙星海忍不住的大声说:“吴财东,既然是我提出来的,自然是让你去问,为了令郎的事情,我还不屑于与我孙儿密谋!”
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吴德又故意问:“孙大人说的可是真的?小老儿当真可以就我儿之死,与河主大人单独谈话?”
孙星海毫不犹豫,再次大声说:“你自去谈便是,倘若他不愿意,你再说于我听,我自有办法让他愿意!”
脸色刹时间变得好看起来,扭过头认真的看了看吴凡的墓碑,吴德坚定步伐,向着孙宇和那边直直走去。
时间稍退至不久前,于血液与因果环产生反应的过程中,孙宇和的脑子里,莫名的多出了一段不属于他个人的记忆,被他抱在怀里的因果河,仅从他的外在表现,便已明白他恐怕全都知道了。
紧张的它急声提醒:“孙宇和,你刚刚才说过的话,总不会这么快便忘了吧?还是说,你又打算翻脸不认账?”
低下头瞥了它一眼,孙宇和语气不善:“看来你是知道我共享那份记忆了呀!你玩的还挺花的嘛!难怪小姑姑会对我说出那些话,我现在还真有点想赖账了!”
因果河了解孙宇和的脾性,直言不讳:“不就是看光光吗?我又不是人,你干嘛为那个生气呀!”
孙宇和冷哼一声,厉声道:“我当然知道被你看光光的存在,多了去了,岂会因为这个,对你生起怒意?你为什么避重就轻?吴凡因你而死,且你还亲手打死了几十人,这些事,你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曾提起?”
因果河嘴硬道:“是孙亦柔做的,关我因果河什么事?”
孙宇和不听它狡辩,瞪着它直声说:“现在的孙亦柔确实与你无关,之前的那个分明就是你!”
因果河弱弱道:“孙宇和,你明明都共享那份记忆了,怎么还能睁眼说瞎话?我没有心,可你得有啊!”
知道它的意思,孙宇和嘴角上扬,轻声道:“堂堂因果河,初次为人,竟给自己弄了一堆因果,想要用以玩乐,却因为没有经验,反过来被因果给涮了,牵连了一大堆人,归根结底,不还是你自己贪玩惹得祸吗?”
因果河小声嘟囔:“我上哪儿去知道,因果只要沾到人,竟然会有那些个奇奇怪怪的变化,我着重提防的,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不在意的,却个个都落到我的身上,弄的我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
未听出它有悔意,孙宇和冷声大喝:“因果河竟以因果为乐子,你不是活该吗?唯有你应该最知道因果的可怕,怎还敢以它们为玩乐?”
讪讪的缩了缩头,因果河心虚回应:“久远以来,每一种因果,我都看了有无数遍,自以为早就将其对应的解决之法,全给摸索了出来,这次我本打算一一尝试的,哪知真让我自己上手,根本就没有冷静应对的时间,我那些法子,全部都是些旁观者之法,当事者用之,全然无功。”
听它的语气已有点后怕,孙宇和叹了一声,轻声说:“你我共掌因果大道,本身的第一个好处就是不沾因果,明知因果在前,还敢主动去沾染的,是那些头顶发光的人才会干的事情,你我岂能学他们?”
因果河脸现懊悔,怯声道:“经过这次的体验,我当然不会再有下次,哪怕以后你命令我去沾染因果,我也绝对不去。”
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头,孙宇和淡笑着说:“长了记性了?如此看来,你有这番经历也不全是坏事嘛!总算还是有点好处的。”
因果河借机说出实情:“若不是你爷爷及时说出了你爸爸的名字,让我趁机夺回意识控制权,我这次甚至都要被替代了,为了这么一点好处,哪里值当了?”
听出它话外之音,孙宇和笑着问:“你是把有关我的一切都加重因果纠缠了?”
因果河摇了摇头,老实回答:“不是一切,是只有你最关心的那一拨人。”
感到心中一暖,孙宇和仍笑着问:“这么做是怕你无意间坑到他们吗?”
因果河昂起头,骄傲的回答:“我毕竟已经跟你混了,总得给你点福利吧!”
又摸了摸它的头,孙宇和赞赏道:“你还真是个好乖乖啊!”
因果河脸现坏笑:“嘿嘿!那你是不是得让我正儿八经的嘬两口?”
瘪了瘪嘴,孙宇和直声回答:“好啊!反正我胸毛多!你嘬也只能嘬到毛!”
因果河小脸一紧,急声道:“我借你身体用过,你胸口哪有毛?分明就是你在故意恶心我!”
故意不再回话,孙宇和坏笑着解自己的上衣扣子,因果河想起了前不久的事,连忙奋力挣扎,大声喊:“不要了,我不要了,爷爷快来救我!”
恰好此时吴德走到了孙宇和的身后,拱手躬身一礼,恭敬说道:“河主大人,小老儿有事相求,望您老人家能行个方便,听我说出诉求!”
知道他走过来的孙宇和,因为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那段记忆,心中竟生出了忐忑不安,下意识的松开手,任由因果河溜走,而后他仔细的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不好意思的转过身,红着脸说:“在您面前,晚辈不敢称老,吴老爷子有什么话,大可以直接说。”
看着与自己记忆里,态度完全不一样的孙宇和,吴德大感惊奇,躬身说:“河主大人误会了,小老儿并非是说大人年老,而是指大人的修行境界已经超越了小老儿的认知极限,所谓达者为先,在这种角度来看,自然还是大人老啊!”
由于某些不能承认的记忆,孙宇和深以为把吴德父子给坑惨了,见他还对自己这般恭敬,赶忙摆了摆手,不好意思的说:“吴老爷子,晚辈前番对您倨傲不敬,多还是为了能与爷爷有个再次沟通的机会,依此而言,晚辈能与爷爷相认,当有您的一份功劳。”
吴德心中大惊,想当然的认为这是孙宇和的试探之言,急忙回应:“这话怎么说的?小老儿不敢贪功,河主大人能与您爷爷成功相认,全凭您个人机智过人,外加那位从旁助力,全无小老儿半点功劳。”
听他先提起因果河,孙宇和心下一定,认真说:“吴老爷子既然已经提到它,晚辈也不好避之不谈,据它告知,令郎似乎是因为它的一时贪玩,才葬送了性命,晚辈对它有承教之责,它之所为,晚辈愿意替它弥补,不知您意下如何?”
没想到谈话的进度会这么快,吴德稍微皱了皱眉头,直声说:“河主大人既已说开,小老儿干脆也不旁敲侧击,敢问大人,那位亦柔姑娘与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与我儿的情情爱爱,可曾有大人的故意为之?我儿身故,是否本可避免?”
他已明言相问,孙宇和自然坦诚相告:“吴老爷子,孙亦柔是因果河起了玩闹之心,借我躯体变化而成,因为一些不便相告的原因,它暂时的失去了对孙亦柔的掌控,让那孙亦柔有了自我意识,她与令郎的情爱,是他二人的因果缠在了一起,绝非外力使然,令郎身故,确实受那因果影响,有些提前,若说避免,怕是不可能的。”
敏锐的听出了孙宇和话语里的关键信息,吴德认死理道:“河主大人莫要欺我境界低,认知浅薄,由你的躯体所化,不就等同是你本人吗?亦柔姑娘与我儿有真情,不也等同于河主大人对我儿动情?我儿身故,亦柔姑娘分明就是主因,怎就成了只是将其提前了?”
察觉他在将话题向他有利的方向引,孙宇和眉头一扬,以他肯定能听懂的说法,又重新回答:“吴老爷子,倘若我死了,有人夺舍了我的尸体,那人所为,岂能也怪在我的身上?那人对令郎有了情爱,怎好算作我动了情?令郎身故,依其因果,本应该是他于阵前诛杀我小姑姑,而后被我爷爷怒而追杀,斩于吴家花园,前后不过是相差十几天,自然仅只是提前而已。”
吴德不好再装不懂,故意说:“依河主大人所言,你与我儿并无瓜葛,现在的这个孙亦柔也并非之前那个亦柔姑娘,我儿没有死于孙大人的刀下,还可以算是因祸得福。”
听他说的并无不妥,孙宇和点了点头说:“正是如此,吴老爷子能明白就好。”
脸色骤然一变,吴德瞪大双眼,摇着头说:“小老儿只是顺着大人的意思说,并非是小老儿认可了大人的解释!”
孙宇和直接问:“依吴老爷子,当如何才能让你满意?”
吴德扭头看了看吴凡的陵寝,哀声回答:“我儿可怜,为那真正的亦柔姑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河主大人总该做出一些补偿。”
也向那边看去,孙宇和叹了口气,轻声说:“令郎自当应该由我负责复活,之后,他也仍还可以与孙亦柔再续欢情,如此,我想便已足够。”
吴德大声反驳:“不对,我儿复活,本就是因为你们理亏,算不得补偿,现在这个孙亦柔,不是我儿为之舍生忘死的那个,河主大人纯粹就是在糊弄小老儿!”
心中有愧,自长雅量,孙宇和沉声解释:“吴老爷子,那个孙亦柔不会再出现了。”
吴德突然悲从中来,哭道:“我可怜的儿啊!终还是被亦柔姑娘给骗了,只恨你爹没用,为你作不得主,谁让人家孙门强势,尽出些强人呢!”
听他话里话外,竟捎带上整个孙门,孙宇和皱眉回应:“吴老爷子,你怎么如此说话,我孙门也讲道理,不是不能商量的!”
吴德直接瞪着他的脸,狠声道:“小老儿别的不要,只求能为我儿寻回所爱,望河主大人成全!”
羞愧难当,孙宇和低头小声一句:“吴老爷子不要为难我。”
借势压人,吴德故意大吼:“河主大人势不可挡,小老儿岂敢!”
见他如此激动,孙宇和心中了然,无奈的回应:“你我各退一步,我保证若有一日去那界外,必带上你们吴家随行。”
吴德直接摇头一句:“不够!”
捏了捏拳头,孙宇和又补充道:“我可为吴家的靠山,凡吴家想插手的生意,必保你们皆可成功!”
吴德疑声问:“河主大人不会有戏言吧?”
抬起头看着他,孙宇和正声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吴老爷子,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终于露出笑脸,吴德高兴道:“好!很好!非常非常好!小老儿现在觉得,我儿哪敢高攀河主大人,当下这个孙亦柔,便已经是对他的恩赐,小老儿替小儿先谢过河主大人了!”
瞧他一脸得意,孙宇和叹了一声,笑着说:“吴老爷子能将吴家的生意做遍千灵,果然还是有原因的,晚辈佩服佩服!”
吴德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请河主大人不要因此提防小老儿,待我儿与孙亦柔大婚时,还望你能赐驾亲临,以全孙吴之谊。”
孙宇和点了点头,认真回应:“一定一定,晚辈不敢不去!”
两人终于商定,却是老生意人技高一筹,虽然吃些亏,孙宇和也并无不喜,当算得上是双方共赢,喜上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