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院附属理工学院。
    一块刻着这样九个大字的牌匾挂在了天工院东边一处暂时没有启用的大楼门楣上。
    义务教育热度未消，借京报的宣传力度，天工院开办学院的消息又在盛京教育版块新闻里爆炒起来。
    入学考试安排在一个月后，考中头名者，可获奖学金八十两！第二名五十两！第三名二十两！第四名十两！第五名六两！
    成功通过考试的学生将进入理工学院学习，学有所成的优秀者有希望成为天工院预备院士，享大靖八品官员待遇。
    这条重磅消息以极快的在盛京大街小巷流传起来，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对寻常百姓来说，十两银子已然是笔巨款了，更别说还有机会进入国家公务员编制。
    毫无意外，礼部再次出头跳脚，天工院几个匠人院士享受朝廷俸禄已经极其破格，现在又要办学取士，民间已经有人叫唤起工科科举的名号，一个国家，两套科举制度，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朝会上，礼部尚书周宏吹胡子瞪眼，誓死反对。
    杨漓月嗤笑一声：“那老大人倒是去死啊！”
    她随手一指：“柱子在那。”
    “够了！”龙椅上的承和帝制止公主殿下胡言乱语，安抚老臣：“周尚书不必如此激动，天工院人事任免自行决断是当初天工院建立就确立的规矩，科举为国举贤，理工学院为国培养优秀的工匠，两者并不矛盾，难道理工学院一开，国学院里的士子就不考科举，转考理工学院了么？”
    周宏急声开口：“但是陛下，历来只有通过科举，方可入朝为官，此例一开，士农工商，将来是不是还有农学院，商学院？”
    杨漓月怔了怔，恍然一笑：“尚书大人，好建议啊！”
    第一次得武安公主一句夸奖的周宏噎得老脸涨红：“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就这样拍板于礼不合，至少也要经过议政司决议才是。”
    首辅林深出列附议：“陛下，臣觉得周尚书此言有理。”
    “陛下，儿臣有话要说。”庆王杨连出乎所有人意料出列。
    这位曾经风头无二的五皇子，在平南侯倒台，萧贵妃自请守陵之后，俨然从天上掉落深渊，以平南侯为纽带维系起来的派系在首脑爆出滔天大罪后，顷刻分崩离析，恨不得彻底撇清关系。
    资优潜力股眨眼成了废弃垃圾股，自那之后，杨连窝在工部衙门低头做人，此刻忽然冒头，着实稀奇。
    承和帝亦有此感：“你有什么想说。”
    杨连道：“陛下，天工院不理朝政，却改变生活，方便计时的时钟基本已经家家必备，改进的玻璃制品在建筑，日常，甚至军事都有用武之地，玻璃饰品更是继丝绸，茶叶，瓷器后成为海外客商的主要采购商品。天工院于大靖的作用有目共睹，儿臣觉得，天工院办学培养优秀匠人实属分内之事，叶院长有权自决。”
    杨漓月望着庆王背影有些意味深长，不知若他知晓平南侯倒台叶繁出了大力是否还会这般力挺？
    承和帝别有深意看了杨连一眼，历经大变没有自暴自弃，脱离派系，这是要走纯臣的路子？
    太子敏锐地察觉到皇帝眼中那抹隐约的欣赏，虽然周尚书算死忠保嫡派，但权衡之下，还是讨父皇欢心更重要，遂出列附议：“陛下，儿臣觉得庆王言之有理。”
    周尚书气得冲冠眦裂，仍感不服：“培养匠人且不说，谁给他的权力，许诺八品官职？”
    杨连反驳：“院士根据贡献，享受从四品到从五品待遇，优秀的学子成为预备院士，给个八品的待遇，没什么不妥啊。”
    周宏咬牙道：“此举有违祖制！”
    杨连嗤笑一声：“我杨家先祖泥腿子出身，没什么祖制。”
    从皇帝到群臣一阵无语，虽说这话没错，但实在有点……无法形容。
    “好了，此事不必再争。”承和帝发话：“朕给了叶繁三年时间，证明他的理工学院价有所值，若是做不到，到时候自行裁撤。”
    周宏道：“既然如此，臣无话可说，但老臣尚有个建议要提。”
    “周爱卿但说无妨。”
    “既然天工院自成一派，那参加了理工学院考试入学的学生，便不可再参加科举。”周宏言道：“如若不然，岂非两边可倒的墙头草。”
    “此言倒是有理，要么认真科举，要么认真钻研，两头都想要，确实分散人心。”承和帝颔首：“准了。”
    周宏躬身道：“陛下圣明！”
    ……
    ……
    “皇妹有话要说？”
    散朝后，被拦住去路的杨连淡笑开口。
    杨漓月略感新奇：“自我回朝，你还是第一个叫我皇妹的人。”
    杨连笑意复杂：“大概人生跌入谷底，反而多了几分无所顾忌吧。你大可不必猜疑我对驸马有何算计，为天工院发声，不过此事确实于朝有利罢了。”
    杨漓月不置可否，道一声保重，转身走了。
    ……
    ……
    理工学院招生之事持续在民间发酵，仔细了解内容后发现，并非人人都有这个机会去搏这个富贵。
    和扫盲的义务教育不同，叶繁要的是人才，不是无知稚童。
    从头教起太过麻烦费劲，他要的是有潜力的理科生。
    首先，识字是肯定的，光这一项就排除了绝大多数平民百姓，义务教育才刚刚开展，见效没这么快，民间百姓识得几个字的不少，真正算读过书的还是屈指可数。
    而且理工学院圈定的考试范围，竟是以算学为主，辅以工事常识理论知识。
    鱼亭商行旗下书局专门推出了理工学院备考工具书，三千册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倾销，让叶繁大感意外。
    其实对这场考试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叶繁心里没什么底。
    没有足够知识储备的平民可以忽略，有能力一考的人里，其实和科举士子的重叠度非常大，毕竟科举也考算学，只是分数权重不大。
    这些人里有多少人会放弃寒窗苦读多年的科举来理工学院一试，在周尚书卡死理工与科举只能二选一后，叶繁觉得除非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不然极少人会这样选择。
    参考书这么畅销，着实有点让他意外，然后吩咐黄小山加大力度，把印刷机给我开起来！
    短短一个月，其实对平日基础知识不够的人来说，参考书意义不大，但能赚钱的事情，谁管他有没有意义？银子就是最大的意义！
    不止号称出自天工院的权威参考书，各大书局的算学书籍都迎来史无前例的畅销。
    一场全新的备考大战，在盛京城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