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以对，话怎么说是一回事，现实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但局势不会因为语言的不同而有所改变。
“陛下，大势所趋，老臣说句不好听的，您今日，并没得选择！”杨正和冷然回应。
“是吗？”叶繁也站了起来，站到杨漓月身旁，微微笑道：“赵王爷口口声声要还国朝神器于杨氏皇族，那不知要还给谁啊？站在你身边的陵王吗？”
“正是！”杨正和正色道：“陵王军中有功，执掌兵部以来，更是一丝不苟，不曾有过差错，能力有目共睹！新君之位，自是当仁不让！”
“我咋这么不信呢？”叶繁吐槽道：“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帮一个关系不算亲近的侄辈上位？赵王爷太慷慨了些吧？”
杨正和淡淡道：“但他姓杨！”
赵三思的眉头蹙了起来，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实在是，摄政王的态度，未免太过轻松了些……难道有什么后手？
这个念头一起，眼角余光骤然冷光闪过，赵三思汗毛乍起。
迅疾的刀锋已经贴着杨正和脖颈而去，却被微胖的陶掌柜空手入白刃抓在手中，全场怔愣中，突然出手的杨勇与陶掌柜猛地对了一掌。
内劲相击，风声炸响，衣衫剧烈鼓动中，陶掌柜微退半步。
杨勇血气涌动，没忍住喷了口血雾，连退数步，撞在看台墙上，踉跄以刀拄地，勉强稳住身子，目光惊诧看向同样有些愣神的陶掌柜。
“怪不得能伴随王叔左右。”杨勇一抹嘴角血迹：“没看出来啊，陶掌柜，这修为，真是深藏不露！”
看台上，看台下的人全都齐齐怔住。
但要说难以理解的惊愕，无疑是赵王爷几人。
“杨勇！”杨正和脱口喝道：“你做什么？”
“赵王叔啊，你真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
杨勇摇了摇头，露出淡淡的讽笑。
杨正和阴沉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倒也没什么意思……”
杨勇轻叹笑道：“诚如摄政王所言，这有些事情啊，其实真没什么意思……”
……
……
“有些事情啊，其实真没什么意思……”
那一天，朴虎山还远在朝鲜州做着总督，京畿军尚未领命离京，陵王妃娘家上下刚因假钞案被批捕下狱没几日，杨勇因为赵王爷那一场石破天惊的谈话，心绪紊乱，应召来到清心殿与女皇陛下和摄政王会面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故而当时听到叶繁这句话，一时间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只是疑惑看着对方。
“嗯……”叶繁搅动手指，目光玩味：“话说陵王殿下，你可有想过……造反呀？”
杨勇当即心跳加速，惊诧万分，直以为前几日隐秘包厢中的那场谈话已被知晓，正欲起身跪地明志。叶繁却先随口笑着摆摆手：“不要这么紧张，随便聊聊而已。”
又是聊聊……杨勇真有些见鬼的感觉，旋即接过叶繁递过来的名册，起先不知道何意，但当看到上面妻子娘家的几个熟悉名字后，便会意了过来。
那是假钞案涉案人员的名录。
“陛下，摄政王……”杨勇下意识出声，只是心思纷乱中，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要紧张……”叶繁依旧笑得随意：“国安局的赵副使厉害啊，每次收到举报都一击就中，也不知道他的线人是谁？”
贼还捉贼，幕后黑手就是他们自己，可不每次都精准打击……杨勇无奈沉默，有苦难言。
“陵王可还记得当年球场刺杀的案子？”
“如此大案，长公主还因为此案下台，如今形同软禁，我虽不负责刑狱，也不会忘记这个案子。”
杨勇不知为何叶繁会问这个，然而摄政王接下来沉吟出声的话，却让他心头一跳。
“总感觉那位赵副使，有点奇怪啊，似乎跟刺杀案有点关系？”
陵王殿下有些过速的心跳声让杨漓月轻蹙眉头，随口问道：“陵王，你好像很紧张？”
“这……”杨勇不知道赵三思到底和球场刺杀案有没有关系，但此刻的他很清楚，赵三思是心中所图甚大的赵王爷那边的人。
自然不会是什么清白之辈。
他稳了稳心思：“摄政王为何会怀疑赵副使？”
“不是我怀疑他，是叶盛……”叶繁耸耸肩：“不过没什么证据，赵副使不愧是蛰伏高丽多年的王牌间谍，反跟踪能力一绝，就连杨忆和楚夜莺偷偷尾随过几次，最终都被甩开行踪，倒不是赵三思发现了不对，而是这人每次出门，都做好了狡兔三窟的准备，让人难以捉摸，硬跟容易打草惊蛇，最后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过假设赵三思确实有问题，那这次的假钞案，赵副使一抓一个准，感觉就不止是单纯的假钞案那么简单了。”
“摄政王言之有理……”杨勇按捺住心情，试探出声：“那不知今日陛下和摄政王召见，是有什么事需要本王去做？”
“其实也没什么，看透表象抓本质，无论什么阴谋，盛京城最大的阴谋，无非就是谋朝篡位罢了……”
叶繁随口说着：“其实没什么太高深的东西。老杨家打下了大靖江山，假设大靖朝是个商行，如今这座商行传承到了一个叫杨漓月的女东家手上，那这里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在这之后，这个商行该传给谁？”
“女东家的儿子姓叶，若她的儿子上位，叶氏取杨氏而代之，这老杨家的人真能接受得了？若这留在盛京的杨家人里，真有个什么卧薪尝胆的人物想要搞事，首先，得需要同盟啊！”
叶繁伸出手在那名册上敲了敲，一笑道：“若我没猜错，这些，就是同盟！借假钞案做捆绑，被逼上贼船的同盟！”
“陵王妃宋家几乎全家入狱，陵王与王妃感情深厚，这几天，怕是极度头疼吧……”
叶繁笑吟吟问道：“真的没什么人找上陵王府的门吗？”
长长吐出口气，杨勇倏地嗤笑出声，似嘲若叹，起身撩起衣摆一跪，躬拜作揖：“陛下，摄政王，臣……”
仿佛下了重大决心一般，杨勇抬头凝声：“有事要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