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屋里的纱帘轻轻摆动,窗外的细雨带来些许清凉,但屋内的光线依旧是明亮的,并未因雨天而变得昏暗。
身段玲珑有致的美貌女子坐于坐桌前,接过站立在旁边的女子递给她的画卷,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双美目细细地看着画中的人像,玉指在虚虚地勾勒着画中人的轮廓。引来站在她身旁的女子的好奇与不解。
“小姐,这画收起快有一千多年了,您怎会突然想看您师尊留下的这幅画了?”女子好奇地询问道。
“只是,忽然间对自己的记忆不是那么确定罢了。”美丽的女子,修仙界四仙姬之一,女华仙尊许秋水转头看向身旁衣着打扮相对素雅的女子答道。“小雏,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约莫一千三百多年了吧?”被唤作小雏的女子细细的回想一番后答道。
女子的全名叫做孙雏英,她称呼许秋水为小姐,但她却并非奴婢,而曾是一位放弃了考取功名,回到乡间种田的读书人家里的姑娘。因为爹爹读过几年书,故而和同村的其他姑娘相比,有个相对正式的名字。
孙雏英的家在乡里算是相对殷实的一家,若是无病无灾,她本可以相对无忧无虑地长大,然后像其他和她差不多的姑娘一样,嫁一个好人家。然而在她十一岁那年,因为一只妖兽袭击了他们的村庄,她没了家。
那只是一只即将化丹的初生期妖兽,身为凡人的村民们却毫无办法,他们联合起来试图阻止那妖兽摧毁他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园,却如同被切瓜砍菜一般命丧黄泉。
女人们意识到他们无力反抗,便赶着孩子们逃走。孙雏英在逃跑时摔了一跤,就被那妖兽像是老鹰吃小鸡仔的似的一口吞下,好在在她还没有被吞下肚前,赶来的修士的攻击让那妖兽将她又吐了出来,而那位救了她的修士,便是刚刚结丹没多久的许秋水。
孙雏英本以为自己是跑得太慢了才会被那妖兽吞进嘴里,然而等被救出来后她发现,他们村除了她一个,似乎不剩活口了。
其他孩子有没有顺利逃走她不清楚,但她沿着曾经村子里的小路一直往家里走,便看到她的家的房子塌了,父母奶奶哥哥姐姐全都没了生息,她变得无依无靠,并且她想报答救命之恩,便愿跟在许秋水身旁,一直伺候着她。
当初许秋水见她可怜,便带了回去。恰好孙雏英又有不错的灵根,便修行了起来,如今倒也修行到了化神期。她与许秋水的关系,是主仆,是姐妹,亦是不记名的师姐师妹。两位女修风风雨雨那么多年一起相伴走过,如今细细回首,竟已过了那么长的时光。
“师尊离开,也一千多年了……如此想来,这画中的月华君若是在这人间留有子嗣,出现一位与他极其相似的也不以为奇了。”许秋水感叹道,小心翼翼地将画卷重新卷起,放入盒中封存。
这幅呈挂在许秋水师尊房内的画,不知具体落笔完成于哪一年,画上题字没有日期,只有月隐晦明,华光不再,君去何方这十二个字排列成倾斜的三行。
许秋水记得她每每去到师尊房内,总会看到她的师尊痴痴地看着画中人。她出于好奇,向师尊询问,才得知那三行字的开头第一个字,竟是画中人的名。月华君,月华君,闻此名,便知这人如月光一般美好却不可及。
许秋水甚至一度认为,这般美丽的男子绝不会存在于这世间。她师尊离开后,便将东西都留给了她,许秋水便将这幅画取下,放入了盒中保存,交予孙雏英帮忙保存。直到这次回来,她才请孙雏英将这幅画拿出,将这封存了许久的画拿出来看看。
“小姐这次去参加夏国第一产业园的周年庆庆典,莫不是还有什么特殊的际遇,才突然决定看一看这幅画?”孙雏英猜测道。
“这事说起来其实我也感到疑惑。”许秋水笑了笑答道。
“我并非第一次亲眼见到杨羽耀本人,在此之前还多次看到过他的画像。都未曾像这次见到他时那般,如此强烈地觉得他与月华君相似得不可思议。难道真的仅仅是那次他的服饰和发型与画中的月华君尤为相似的缘故?”
“修仙界第一美人杨羽耀……乾清仙尊的徒儿……”孙雏英看向许秋水,露出担忧的神色,许秋水却“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小雏啊小雏,虽说我倾心贺郎多年,但也不至于完全放不下。我心悦于他,虽无比希望能与他结为道侣。但若他能寻得真爱,我亦愿意祝福,也愿意彻底放下。这情,这缘,本就强求不来的。”
许秋水说道,眼眶有些许泛红,口头上说得容易,心里一下子放下却不那么简单,她笑笑,倒也把泪水憋了回去。
“乾清仙尊连小姐都看不上,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了他的法眼。”孙雏英有些埋怨地说道。
“不清楚,但必然是极好的,足以让人念念不忘的人吧。”许秋水说道。忽然间她想起在产业园时看到杨羽耀回应贺乾清时注视贺乾清的那双眸子,被那样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用如此纯粹的信赖的目光所注视,确实太容易让人沦陷。
“甚至就连眼睛也和月华君一样是金色的……”许秋水没有将这句话宣之于口。
“王爷,咱家就把您送到这里了。”这名相貌年轻公公在桃正曦给杨羽耀和贺乾清安排的住处前停下脚步,对杨羽耀行礼说道。
“好,麻烦了,多谢。”杨羽耀看着这位太监告辞后转身离开,在那太监走远后,杨羽耀瞬间消失闪进了屋内。
“小耀,你回来了。”留在这屋里没有与杨羽耀同行的贺乾清感知到自家道侣回来,刚要笑脸迎接,杨羽耀却一副要死了般的神情,在他面前往下倒。贺乾清眼疾手快地将人接住,并抱到了怀里。
看到杨羽耀快要哭出来的眼睛,贺乾清的笑容里透露出几分无奈。他自然是知道杨羽耀是被桃正曦带去见了几位暂时出关的先皇,他们的先祖。现在的贺乾清还没有被信任到可以不避讳这些机密的程度。因此他不便跟去,只好留在屋子里等待。
虽然杨羽耀回来成了这样,但桃正曦可没有折腾他,无非是像过年走亲戚那般认识了一轮老祖宗们,接受他们的嘘寒问暖。若是一般人可能觉得这没什么,甚至还可能为此感到荣幸。
但对于杨羽耀来说,他必须强迫自己迅速地和这些先辈们熟悉起来,这和在外面街上被众人围观还不太一样,在街上杨羽耀可以不理会那些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路人,但在这里,杨羽耀还不能回避与他们交谈,这感觉太痛苦了,这一趟下来,简直要了他的半条命。
杨羽耀可以开启工作模式,让人从外在看不出他的异样,但他的内里,却恐惧得都快要融化了。因此一到达他们临时的住处,一旦离开了那送他过来的太监的视线,杨羽耀便立刻关闭了工作模式,不再装下去了。
于是贺乾清就得到了一个快被吓到晕厥,软趴趴的杨羽耀。杨羽耀甚至在贺乾清怀中缓了整整一刻钟,才终于缓了过来。
“师尊,如果今后舅舅他需要,我们尽可能地给予他支持,好让他需要登基的时候可以顺利登基吧。”总算缓过来之后,杨羽耀同贺乾清说道。
“嗯?你皇外公已经明确说想让小耀你继位了么?”贺乾清抱着怀中的人亲了一口后,有些诧异地问道。
若是其他的人,听了杨羽耀的刚刚的这番话定然不会这么想,但贺乾清足够了解杨羽耀,因而他能够明白杨羽耀这么说的缘由。当然,若是其他人,杨羽耀会连说都不说。
“唔,倒也不算是明确地说明,他只是告诉我,在夏国建国之初,杨家和桃家便早有约定,假若桃家中没有合适的子嗣继承皇位,那么杨家的子嗣拥有同等的继承权力。”杨羽耀基本将桃正曦的话一字不改地告知于贺乾清,贺乾清听罢,微微蹙眉。
毕竟这话,完全可以理解为桃正曦已经将杨羽耀考虑为夏都排在第二位的皇位继承人了,毕竟夏国如今只有一位皇子,便是身为太子的桃烨铄,而桃烨铄又暂时还未有子嗣。
杨羽耀的母亲桃玉怜是太子的妹妹,是夏国的公主。其他国家或许不会这么做,但夏国公主的孩子继承夏国皇位之事在夏国数千年的历史中是有过的。
杨羽耀作为桃玉怜的长子,本就有权继承这夏国皇位,根本无需强调杨家与夏国皇室的关系。桃正曦同杨羽耀说及此事,无疑是进一步告知杨羽耀他继承皇位的合理性……
在贺乾清看来桃正曦的这做法极其古怪,各国皇帝都是恨不得把皇权捏在手中一直到驾崩都不放手,甚至会为此无情地将亲生儿子一个个弄死。
不过他们也基本确实只能这么做,那些在生前将皇位交给太子的皇帝,几乎无一例外凄惨的死去。当皇权落到了他们的皇子手中,这些新上任的皇帝们,当然也不讲父慈子孝了。而桃正曦,他给人的感觉却是,赶紧来个谁继位吧。这样他就可以悠闲地退位了。
桃正曦的态度如何,贺乾清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假若杨羽耀想要这个皇位,贺乾清愿倾尽一切扶他登上宝座,但杨羽耀不但不想,甚至对此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