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这条路修好,胡人若是大举入侵,山南的防御可就挡不住他们了!以大梁如今的国力,加上一场内战消耗,咱们……”夏侯烈满脸忧色。
“边军二十万,梁羽清调走十七万人,只剩三万人驻守山南。倘若胡人于此时趟过这八十里山道,全步兵重甲冲击南边道口,咱们挡得住么?”
严良一脸凝重之色,“兵力相差悬殊,咱们肯定挡不住!所以,胡人若是真想趁乱入侵中原,现在就是最好时机!他们没动,就说明他们还是有心求和的。”
夏侯烈摇头道:“你兵法中不是写了么,山道修好之前,他们若是入侵中原,会面临后勤补给的问题。倘若山道修好之后,他们的补给就会顺畅许多,到那时,他们若是攻破了天狼山的防御,就能长驱直入,横扫北方各省!”
严良望了眼四周,缓缓道:“修这条路,工程浩大,少说要一年功夫。到那时,咱们的公主上将肯定已经平息内乱,还师边关。胡人若真要来打,咱们只能正面应战,拼硬实力。
相比于那时候,其实我倒更担心现在。倘若现在胡人硬冲关卡,破了山南防御,他们游荡在北方各地,烧杀掳掠,咱们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哪怕就是打个草谷,劫掠点物资,然后再退回草原,也够咱们受的。在内乱结束,公主率军回援之前,不知多少百姓将惨遭荼毒。”
夏侯烈点了点头,“是啊,现在是中原大地防御最薄弱的时候,还是得尽量稳住胡人。”想了想了,随后道,“那你修吧,希望通过修路,让胡人安稳一阵。”
“对了,胡人那边现在的实力如何?近几年可有什么动静?”严良又问。
“这两年可了不得,现任女真部落大酋长完颜阿多格,手腕如铁,加上新任北凉王的崛起,短短两年就将草原各部收拢麾下,除了突厥部落,整个草原都是女真部族的天下。
如今突厥似乎也有臣服之意,倘若叫女真统一草原,他们少说能调集三四十万人马!”
“这么厉害!?”严良听得一惊。
“对啊,这个阿多格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五年前的曲阳城之战就是他发起的,那时他就已能凭借自身威望,号令草原各部。如今经过多年整合,他对各部族的掌控愈发牢固,若再起攻势,必定远胜五年前!”夏侯烈神色凝重道。
不怪他担心路修好之后的处境,属实是因为当年的曲阳城之战,给他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
照他预计,路修好之后,就算梁羽清带走的十七万边军全部返回,也未必能守住山南道口!
严良听得一叹,“对方有如此厉害一位人物,咱们就更得争取跟他和平相处了。若是硬碰硬,只怕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两败俱伤?”夏侯烈听得一笑,“胡人若是跨过天狼山,冲入中原腹地,你觉得以大梁现在的实力,能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伤?”
严良仔细想了想,正色说道:“肯定是两败俱伤,胡人的实力远不足以将大梁灭亡,咱们最终肯定能将他们赶回草原,只不过,怕是要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
说着摇了摇头,沉声道,“我真心不想见到那种局面。”
夏侯烈点头道:“那你就好好跟他们去谈吧,且看看能谈成个什么样。”想了想,又道,“倘若胡人根本无心通商,真在此时起了歹念,你可有什么办法?”
严良一脸苦笑,“我能有啥办法,三万人对三十万人,死守呗,撑到公主上将回师救援。话说她也真够怂的,居然调走十七万人。
晋王的军队都几十年没打过仗了,边军将士连年征战,她带个十万人估计都能把晋王干掉,居然抽走那么多人。”
夏侯烈笑骂,“你小子休得胡言,怎可如此诋毁公主。她多带些人马也是希望尽快平定内乱。
这场内乱拖得越久,就越伤大梁的元气。只有迅速平定乱局,才能专心谋求北方各省的发展。只有将北方各省养起来,才能不怕胡人铁蹄。”
说着又是眉头一挑,笑道,“话说,原本公主只打算抽走十四万人,就是因为知道你要来边关,所以临时又多调了三万人走。”
“靠!她这不是坑我么?”严良听得不忿,“倘若胡人真的在此时发动进攻,我特么第一个当逃兵!”
……
午后,一行人抵达曲阳城。
刚一进城,放眼一片萧条,城中街道上了无人迹,没有百姓,也没有守军,也不见胡人,完全就是座空城。
“咱们撤走军民之后,胡人没把这些城池给占了呀?”骑马走在城中,严良笑问。
“没有,朝廷说是要将边关十五城划为自贸区,胡人同意了,所以理论上来讲,这些城池还是咱们的领地。
胡人若是率军进驻,就是侵略,想跟咱们谈通商,他们自然不能那么干。现在就偶尔有些两地客商来此交易,平日里大多是无人景象。”
“这十五座城,都是当年柳老将军带人建造的么?”
“对,我和你两位岳父当年都曾参与建造。那时我们在柳老将军的带领下,横扫草原各部,将大梁的威名推至顶峰。”
说着,夏侯烈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之色,感慨道,“那是一段无比光荣的日子,从那以后,再无一匹胡马能跨过天狼山,践踏中原大地。”
“光荣是光荣,可当年的连年征战,也使得大梁的国力由盛转衰。”严良望向天狼山的方向,“既然已在山北建立了十五座城池,为何不将山道修好?那样一来,内地对于十五城的供给不是会轻松许多么?”
夏侯烈听得脸色微沉,默然不语。
严良接道:“先皇当年的顾虑,只怕跟老将军您现在的顾虑是一样的吧?他知道当时的大梁已是强弩之末,也害怕哪一天,草原各部会奋起反击,顺着山道,一口气打回中原去。”
夏侯烈微微点头,轻叹道:“这条路一旦修好,两境之间若还是要打,定然会打得更加激烈。”
在城中走了一路,严良好奇问道:“十五城的百姓当初都是怎么迁过来的?他们怎会愿意搬到山北来?”
夏侯烈笑道:“当初建立这十五座城池,本就不是为了让平民居住,而是为了驻军。后来迁到十五城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延边各省的客商。他们搬到这里来,是为了方便跟胡人做生意。”
“哈,那不就得了。”严良挑眉笑道,“其实百姓之间是没有那么深的仇恨的,当年咱们横扫草原各部之后,若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主动讲和,跟胡人大力发展商贸,现在定然是另外一番局面。”
说着又是一叹,“可惜呀,真是可惜,咱们皇上继位以后,还是一个劲地跟胡人打,直把国库打空了才想起通商这事。”
夏侯烈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小子好生大胆,竟敢数落皇上的不是,这种话万不能再说!”
“行,事已至此,说了还有啥用。”
严良随口打了个哈哈,继续走了没多久,来到了城中的府衙门前。
那府衙里倒是有几个驻守的官吏和差役,平日负责管治城中治安。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名叫黄槐,乃本地刺史。
“哈哈,黄大人率十几个弟兄就守住了这么大一座城,简直有如天神下凡呐。”见面以后,相互介绍一番,严良拱手笑道。
“严大人说笑了,下官每日过得提心吊胆,深怕胡人一抽风,冲进城来把咱们都砍了呢。”黄槐恭声笑道。
进了大堂,听黄槐一番介绍,得知十五城的现状大抵相同,就这么几十个官吏衙差,管理着偌大的城池。
胡人最近的营地就在边境二十里外,他们随便派个一小队人,就能轻易将十五城夺去。可笑的是,过去双方争得头破血流的香饽饽,如今却成了白送都没人要的臭馒头。
在大堂中聊了一会,大抵了解了一下十五城的现状,严良正打算去附近的其他城池看一看,刚出了衙门,只见一骑快马从城门处飞奔而来。
“哟,胡人?”严良看得一笑,跟众人一起迎上前去。
胡骑来到跟前,来人下马说道:“请问哪位是严良严大人?”
“我是。”
来人将一张请帖恭敬递来,“奉我琼林公主之命,请严大人今晚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