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秦国便在西瓯祖地举行册封大典,祭祀伯益后,封桀骏为西瓯新一代话事人———西瓯君,负责统治所有西瓯骆越人。同时诏令西瓯,降者不杀优待俘虏!
因为秦律太过繁杂,要让西瓯直接遵守不太现实。李信便与桀骏当众约法三章,以墨者法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盗掠抵罪。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西瓯还未真正的归顺,只是让秦国便于管理。利用桀骏的影响力,足以让诸多小宗小部归降。扶持个听话的傀儡,能让秦国更容易操控西瓯。
李信比屠睢强的点就在这,他能从战略大局出发,考虑的更为全面。他不光要戡平百越,更要为后续治理着想。和辑百越,方为上策。
册封完桀骏后,李信便让赵佗任嚣安抚秦卒,同时屠杀牲畜犒赏三军,以逸待劳。又令梅鋗率军带着桀骏等越人出击,主要目标是周遭的零散小部。
而桀骏作为带路党也是相当合格,让秦国顺利捣毁好几个窝点,缴获了诸多物资,同时还抓捕有上千瓯人。桀骏原本就是西瓯的核心人物,族中大小事务都有负责。
再加上桀骏的影响力摆在这,很多人看见他都投了也都纷纷归顺。李信遵守诺言,将祖地附近的农田归还,只是需按时按量上税,还得协助秦国修路修城。
他们当然也能成为秦卒,只不过得充当炮灰,能否活命就得看自己本事了。目前秦国尚且不缺兵力,再加上得防范他们诈降,这事就尊崇自愿原则。并且会安排督战队看守,免得他们临阵倒戈。
虽说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事,但小股摩擦就没断过。叛军是玩了命的袭击粮道,打不过就捣乱。乃至挖掘堤坝,冲毁粮道,迟缓秦国前进的脚步。
大半个月后,公子高的车驾抵达至桂林城。秦国是早早就做好打算,将西瓯置桂林郡。作为郡治,便暂时更名为桂林城。
两侧卫士虎视眈眈,小心观察着两侧。公子高走下马车,小脸煞白。他是万万没想到,岭南的条件竟如此困苦。早知如此,他就不听谋士之言请为巡狩。
看着扶苏代皇帝巡狩,风光无限,赢得无数朝公官吏支持,公子高是真的眼红。恰好彼时岭南置南海郡,皇帝有南巡的想法,顺带还能犒赏三军。公子高便听谋士谏言,主动上书代为巡狩。
皇帝见他如此有孝心,便想着也别光巡狩了,正好南海缺个郡尉,就由你暂时担任。
叱嗟?!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公子高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谋士告诉他,这反而是个机会。岭南现在可是藏龙卧虎,若他能借此与李信等军中豪族搞好关系,以后岂不是美滋滋?
别忘了,黑夫之弟云惊也在岭南!
黑夫这人很重感情,若公子高施恩于云惊,以后没准会看在云惊的份上支持他。而且南海郡守现在是黑夫的老上司喜君,以后也绝对能受到重用。
有道理啊!
于是乎公子高先抵达南郡,然后再乘坐楼船来至番禺。可他后脚刚到,李信前脚便率军驰援西瓯,只留下喜君章邯等人坐镇后方,他连李信的面都没瞧见。
没办法,公子高只得先留在番禺。在喜君的协助下,慢慢开始发展当地。知晓他的身份后,他瞬间就成了南越叛军的首要刺杀目标。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就算出门都得武装到牙齿,头盔铠甲一个不能少。出门半个时辰,能遇到三个刺杀他的!
南海秦吏现在都将他视作保护神,毕竟有他在番禺,谁还会刺杀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公子高镇守南海郡数月,而后就收到皇帝诏令。由他充当秦使,正式授予李信斧钺虎符,担任南征上将军。同时罢免屠睢,罢其官爵,召回咸阳担任公车司马!
只能说皇帝是真没把他当人看,不把他用死就往死里用,干的都是脏活累活。自从屠睢战败后,南海通往西瓯的粮道便是危险重重。就公子高遇到的刺杀,不下十起。
而且沿路阴雨连绵,道路泥泞崎岖。公子高只感觉身上的衣服就没干过,全身都有着股霉味。能活着抵达西瓯,已是不易……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在咸阳当他的公子。就算没机会继承皇位,也好过在岭南这里发霉!
“信,拜见公子。”
“吾等拜见公子!”
“诸君不必多礼。”公子高勉强一笑,将李信是搀扶起来,“君侯于岭南征战三年,有功于秦。如此大礼,高万万受不起!”
“公子言重了。”
李信也没过多寒暄,抬手示意。他们都知道,公子高到来意味着什么。入城抵达中军后,公子高便当众宣读诏令。
“制曰:上将军屠睢轻率冒进,以致十万大军埋骨桂林。故罢其军职,削爵五级,贬为公车司马,速归咸阳!”
“睢,遵制……”
屠睢双眼通红,当众叩首接下诏书,他能保住这条命就算是好的了。他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很多都是追随他多年的舟师精锐。有的更是乡党,可现在却死十万人!
他回去后,又当如何面对父老?
若是为秦战死,虽死无憾!
可却因为他的无能,枉死岭南!
他本欲自裁谢罪,却是李信拦住了他。并且以自身为例,告诫他莫要冲动。当初他也想要自裁,是蒙恬劝阻。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面对失败。正如黑夫所言,失败是成功之母。不经风雨,焉能见彩虹?
他还活着,就还有机会!
可若自裁,如何雪耻?!
他在陇西吃了足足三年沙子,方才等到一雪前耻的机会。要知道,那年伐楚死伤远超十万人!
“制曰:武平侯李信南征三年,闽中南海皆为秦土,为秦拓土有功。此次及时驰援,令桂林不失。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当拔擢为上将军,为朕戡平西瓯,南尽北户!”
“信,必不负皇恩!”
李信双手接过诏书,恭敬的面北作揖叩拜。在谒者的帮助下,将重若千钧的斧钺扛来。斧钺象征着兵权,代表着法理。昔日李信伐楚同样得赐斧钺,军中但凡有不从将令者,皆以斧钺杀之!
好比商朝时期的妇好,她就执斧钺担任将军征战沙场。曾领兵万人攻羌,俘获大批羌人。
公子高则是走向前去,再将调动军队的虎符赐给李信,如此李信就真正有了调动岭南二十万大军的资格!
虎符长三寸,宽寸许。呈卧虎状,自中分为二。虎符左右颈背各有相同的错金篆书铭文,共十二字,曰: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李信。
虎符的制造工艺极高,先于虎身镂刻阴文,再将金丝嵌入其中。最后镂平打磨光亮,铭文字体规整挺秀,刚劲有力。每组虎符都是独一无二的,背面各有榫卯,一一对应,只有同组虎符才能合符。想要仿造,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公子高面露微笑,眼神则是自身后众人扫过,最后则是落在云惊身上。别看他是头次见面,但云惊好歹与黑夫有几分神似,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诸位将军皆有功,各有封赏。上令吾犒赏三军,赐将士美酒!君侯更无需忧虑粮草辎重,上已调动洞庭巴蜀南郡驰援。后方闽中南越也有粮草,将源源不绝送至桂林。”
“半年,信必南尽北户!”
李信站起身来,坚定开口。
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自信的模样,一如当年。
只不过,更多的还是稳重。
他并非如屠睢似的信口开河,而是经他慎重考量。他现在手里有着桀骏为质,完全能挟桀骏以令西瓯。兵力方面绰绰有余,再加上皇帝担保后方辎重,要解决西瓯并非难事。
“君侯如此,自当最好。”公子高抬手回了一礼,继续道:“屠将军也无需气馁。此次虽铸成大错,却还有用武之地。”
“公子何意?”
屠睢抬起头来,眸中闪过抹诧色。
难道,他还能继续征战?
“将军还得好好感谢黑夫。”
“黑夫?”
“仲兄?”
“县君?”
一道道眼神同时看来。
屠睢面露错愕,不明所以。因为南征这事,屠睢这些年可没少在暗地里骂黑夫。可他没想到,竟然又与黑夫有关?
公子高也没卖关子,继续道:“数月前,黑夫进爵为少上造兼任内史丞。因为胶东海盐减产,上便令其出使胶东,执掌盐政。献淋卤法,可令海盐倍增。而后收姜姓豪族,重修船坊欲建舟师。遂上书,求善水战舟师之将。”
“水战……舟师?”
众人面面相觑,同时看向屠睢。后者也是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屠睢可是楼船将出身,当初王翦伐楚,便多次率领舟师驰援策应。他能担任南征上将军,也是因为他擅长水战。而岭南越人则是善制舟楫,巧于驭舟熟水性,尚铜鼓精于剑。
现在,黑夫又给了屠睢次机会!
胶东舟师上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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