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况这时候啊,心里边儿都快熟了,他是一边儿恨这房书安斩了甘世英,一边儿啊身为武将,不善言辞,又说不出个道理来,因此憋的他是满面通红。
可此时,就听房书安叫到了自个儿的名字,田况心说这帅印,我接是不接?接了,不符合朝廷的法度,还可能因此落个罪名,满门老小就可能不保。但是,不接,看这房书安手持天子剑,杀气腾腾,一双母狗眼儿直勾勾盯着自个儿,兴许当下就能像甘世英似的,要了我这颗人头啊。
怎么办?诶呀,田况是把抓柔肠啊,犹豫半晌,终于把心一横,罢罢罢,为今之计,也只能拼死一搏,希望还可以从原州城挽回败局,将功赎罪。
想到这里,田况把眼泪一擦,把眼珠子一瞪,后槽牙咬的嘎吱吱响,迈大步来到房书安近前,躬身拱手,田况奉命!
你看,甘世英一死,群龙无首,事情到了现在,众将即使再怎么不服不忿,却也是不听也得听,不从他也得从。
说到这儿啊,有人可能要问,甘世英刚愎自用,在战场上百无一能,田况为什么还要给他叫屈?
说书人以为着,这个主要还是时代的原因,那年头儿,讲究个尊卑有序,等级森严,甘世英再怎么不好,其实并没有刻意去犯罪,那么他身为朝廷大臣,地方的主将,你房书安从哪个角度说,也没有理由擅自就把人给杀了。
因此,房书安杀将夺权这件事,在当时的多数人看来,这叫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可在没羽神箭花二郎看来,他觉着,房老爷这么干,那叫有魄力,这才是干大事的人,一般人儿你别说这么干,你连想都不敢想,干脆你就想不到。就算是想到了,有没有那个手段还是两说。哎呀,这次房老爷要是不死,往后有了机会,可得跟他老人家多亲多近,也好多长长见识。
还有人可能要问,这尚方剑和圣旨,都哪儿来的?
您还用问吗?这两件东西,起先是由南侠御猫展雄飞保管,后来展雄飞带着刘士杰等人儿,回东京城去请八贤王了,这东西就得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呢,便宜了房书安了,南侠临行前儿,把这剑和圣旨,其实是交给了笑天王白春代为保管。白春拿着尚方剑,年轻人嘛,心里边儿得意,他和房书安交情还最好,忍不住就在房书安面前显摆了一下儿。
这一显摆不要紧,得,被绿林巨寇房书安给惦记上了。
倒不是说老房惦记着要偷盗这俩宝贝,而是房书安早就打算要去前线探个究竟,但是他又知道,那个甘世英浑身扎刺儿,是非常的烫手,怎么办?得了,我借这俩宝贝使使吧。
你想那房书安,混迹江湖绿林道多年,什么溜门撬锁,偷鸡摸狗抓鸭子,那不都寻常事吗?而且作为开封府的“内贼”,要说偷这尚方剑和圣旨,那跟顺手拿,也没什么两样。
话说当初,为什么房书安自动请缨,他就敢来前线办这码子事儿,就因为老房他拿了这两件法宝,肚子里有颗定盘星啊。
但是,房书安可没料到,这一来还真就用上了,原本他想着,能帮着甘世英打个胜仗,而后顺风顺水回师秦州,正可挥军扫平云华山,可谁成想,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事情头儿逼到这儿了,房书安这才不得已,动用法宝,杀了甘世英,又强逼着众将听令。
咱们要说句实在话,这件事儿,除了细脖大头鬼房书安,那谁也做不了。
要换个其他人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甘世英,要么打个胜仗,要么一败涂地。
书归正文。
且说田况从房书安手中接过帅印,退在一旁。正要号令军兵把甘世英的尸身抬下封存,而后便要兵发原州城。
但是,就见房书安一摆手,且慢,请容我一祭甘大人。
说着,就见房书安忍着前者杖刑伤口的疼痛,撩衣服,噗通跪倒在甘世英的尸首之前,未曾说话,那眼泪儿哗哗就往下淌,哗啊~~~~好像都能听着声音。
众将正在吃惊,心说这丑鬼哪儿来的好心,竟然还会哭拜我们甘大帅?
正这么想着,就听房书安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儿,甘大人呐!!!!!!
好家伙,这一嗓子,把众人的耳朵都震的发麻,就听房书安继续哭诉,是一把眼泪儿一把鼻涕,哭的死去活来,浑身发抖,甘大人,恕书安冒昧,现如今,边塞各城,烽火狼烟,百姓流离,无有居所。沙场上是战死的壮年,春闺中是待归的妻儿。白发苍苍,倚门而望,我的儿,你征战多年几时还?可恨你,甘世英,葬送十万我的好儿郎。道路旁,是饿死的乡民,陋巷中,在待哺的孤儿,事到如今,你让我大宋良将可奈何,唯有抡枪跨马,和那贼人决死战。对不起,甘大人,我不该挥剑把你斩,怎奈为了边城十万户,大义所在,不得已,动了刀枪!呜呼哀哉,甘大人,黄泉路远难相送,待到我,斩将夺旗退贼兵。那时节,必然是绳捆索绑,赴了那法场。
诶呀,房书安这是当场了说了一篇祭文,一边抹泪儿,一边嘶吼,围观众人,是无不动情,您是不在现场,那有些个将领跟着房书安就哭开了,一个个儿的心说,哎呀,是我错怪房老爷了,房老爷这一番哭诉,分明是向我等表明了自个儿的苦衷。这事后,他也难免被朝廷降罪,绑缚法场,哎~
其实,还真是这么回事,房书安这一番哭诉,就是为了向众将表明心迹,是要告诉大家伙儿,杀甘世英我不对,但是我不得不杀,而且事后我房书安,也必然难逃罪责,但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了战场的大局,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用佛家的话讲,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同时,还是为了激励士气,这就是战前总动员,果不其然,房书安这一番豁出命去的哭诉,引得众将无不感慨万端,方才对房书安擅杀主帅的气儿,就去了一大半儿。人人憋足了一股劲儿,要兵发原州,重新出战,一雪前者战败的耻辱。
兵法云,所谓哀兵必胜,于是,田况统领三军,房书安亲自监军,五万人马,浩浩荡荡,这就杀奔原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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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可苦了房书安了,老房现如今旧伤未愈,再一路骑马颠簸,双腿之上是火辣辣的疼。
但是,事到了如今,房书安是豁出去了,老房心说,连甘世英都给杀了,我这是掉头之罪,还能顾得上这小小的伤症吗?
于是,大军兼程急进,那马蹄子扬起几十里的尘土,哗哗哗哗哗哗哗,行不多时,接到前方探马来报,说是原州城下打的正激烈呢,五万西夏大军把原州城围了跟铁桶似的,此刻正玩了命的攻城,知州大人景泰据城坚守,调动了城内所有能用的人手,老少男丁齐上阵,到了现在,两方面都杀红了眼,不过,看西夏人攻势甚猛,原州城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房书安闻听,命传讯的快马回报原州,就说让景大人无论如何如之何,想尽一切办法坚守两日,两日之内,援军必到。
探马答应一声,拨转马头,回去复命不提。
田况有些不解,就问道,房老爷,此去原州,最多半日的光景,何须让景大人再支撑两日?难道一说,房老爷还另有安排?
嘿嘿嘿,田大帅,不急,不急啊,到了原州城下,自然分晓。
简短节说,在天儿刚擦黑儿的这么个时候,房书安和田况,带着大军来在了原州城的切近,田况是心急火燎,本想着这就要一声令下,和原州守军里应外合,大破贼军。
但是房书安一摆手,给叫住了,田将军,切莫捉急,来来来,你我二人先上这山头儿一看究竟。
而后,房书安命令全军将士,人衔草,马衔枚,就地扎营,不要发出一丝儿响动。安排完了,房书安和田况二人,带着几个护卫随从,就纵马上了原州城旁的一处小山头儿。
站在山上往下远眺,就见原州城下,灯秋火把,亮子油松是照如白昼,火光之下,人喊马嘶,西夏的贼兵仍然在连夜攻城,房书安他们看得清楚,这攻城的贼兵分为好几拨,一拨打光了就再换另一拨,如此循环往复,根本不给守城的宋军丝毫喘息的时间。
看得一阵儿,房书安就凑近田况,我说田将军,看出什么没有?
咝......房老爷,这西夏贼兵旗帜严整,队列有序,虽攻城多日,仍然不见疲惫之态,啊呀,单单就此一处,胜我大宋多矣。
着啊,田将军,倘若我军此时杀出,虽有地利人和,但是独缺这天时啊。
房老爷是说,我们应当再等等,等到贼兵攻城受挫,士气低迷之时,咱们再突然杀出,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必能大获全胜。
噫嗯,不错,贼兵骁勇,不可力敌。而且看这架势,要说贼兵一时半会就能攻下原州,那不可能。我们正可让这堵城墙耗耗贼兵的锐气。等到了时候,再收拾这帮狼崽子。
田况点点头,心中对这位开封府的办差官,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心说想不到这位房老爷貌不惊人,但是有胆有识,更难能可贵的是,竟然对兵事也如此精通。哎呀,不服高人有罪,看来我前者怪他错杀甘大人,是我气量不足啊。
如此,房书安和田况带着五万大军,在原州切近的山坳之中蛰伏了整整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