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过来了？”黎倾鑫开口问道。
    “你在车上都没怎么吃东西，这家里的东西你应当是喜欢，给！”唐屹悦右手递过来的红薯，是他剥好的。
    “别愣着，快些拿着，我手都酸了！”黎倾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唐屹悦把红薯塞在了手上。
    只见唐屹悦熟稔的拿起盆子，把锅里的热水舀了起来。“走吧！过去吧！不然你这个主人家不在，那三个跟班会不适应。”
    不过待他们来到堂屋，只见那三人与李佑山和冯秀聊得热火朝天。
    “外婆，您不知道，黎哥在我们宿舍可是起的最早的一个，超级自律，还是整个系里的人中龙凤……”毛云云说这些话，虽有些夸大其词，但还是没有脱离现实。
    他从车窗看见房子的第一眼，有些吃惊，还有些心疼。几间泥土房排成一排，与他们一路所见的砖瓦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近看墙体还有斑驳残留的白石灰痕迹，更甚的是墙体有裂缝，两个几块木头组合的窗户，不知是糊着塑料还是什么尼龙的袋子给当的窗帘。夜风吹起来，还有声响。进了屋内，最值钱的可能也就冰箱和一台不大的彩电。关键还有一副棺材，着实吓了一跳，但看着大家都没表现出来，也只好强忍着不去观看。此刻他就已经明白黎倾鑫为何会迫不及待的兼职，风雨无阻。
    “真的吗？我们鑫娃这么优秀？这孩子，从小都独立惯了，没有爹妈，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头，他现在出息了，可是老天长了眼，这孩子是山里的老鹰，就该飞出去。我们这孩子平时太老实了，有你们帮着照顾，我这老婆子可不担心了！”冯秀听着他的同学夸赞他，心里跟吃了蜂蜜一样甜了心窝子。
    “来，大家赶快吃了洗洗睡了，别耽误太久了，外公外婆，你们快去睡吧！”唐屹悦端着盆子在前面，黎倾鑫一手拿着毛巾和剥好的烤红薯走在后面。
    “好！那我们先去睡了，你们也早些睡！”冯秀看着孩子们都安全回来了，也就放心了，便和李佑山进了东边的房间。
    “待会你们仨去这个房间睡，辛苦挤一挤。”黎倾鑫看了看堂屋里侧的凉椅已经被展开了，上面只能睡两个人。
    大家都没有推辞，客随主便，只要有地方睡就行了。
    入睡前，黎倾鑫带他们进房间拉开灯的开关，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毕竟这种样式的开关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居然还有用线拉扯控制的开关，这算起来很有年代感了。
    黎倾鑫看着床上背着两床被套，拉过来闻了闻，“黎哥，你干什么呢？”毛云云看着他的动作问道。
    “哦，我们山上的湿气重，而且太阳也不多，被子容易有霉味，我怕……”黎倾鑫想说怕他们不习惯。
    “倾鑫，你这样就与我们太生分了，我们是真心看重你这个朋友，对这些并不在意，大家都是堂堂男儿，岂有什么洁癖之心，你这样做反而让我们难堪了。”赵光景的脸上严肃了很多，他只是想告诉黎倾鑫，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家境如何，就从上车的时候开始，他们从心底就已经认定他这个朋友了。
    “好，我知道了！那你们早些睡，这个灯直接拉一下就关了。”黎倾鑫虽面上浅笑道。心里其实早就五味陈杂，他真的有朋友了，不在乎他的一切，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朱磊因为身高的原因，最后他一个人睡在一头盖，赵光景和毛云云睡在一头。
    黎倾鑫来到堂屋，看着唐屹悦已经吃完红薯了，“你怎么不洗了偎在床上？”
    “等你一起！”唐屹悦说这话的时候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黎倾鑫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尴尬。赶紧坐了下来，把毛巾从水里拧了起来，热气落在脸上，他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随即就把脚伸了进去，他抬头的瞬间发现唐屹悦的嘴开合着，似乎想说什么，“怎么了？”
    “没事，只是没洗脸罢了！”唐屹悦伸手从黎倾鑫手里扯过毛巾，又把另一只手伸进黎倾鑫放脚的盆里沾了些水随意抹在脸上，随即把毛巾捂在脸上擦了擦。
    “我洗过脚的水，你……”黎倾鑫有些震惊，他还有些不知所措。
    “锅里没水了，就这一点了，我又没洁癖。”唐屹悦白了他一眼，直接把脚伸进水盆里，黎倾鑫赶紧把脚往旁边挪了挪，“不用动，我脚不占地方。”
    黎倾鑫用眼神示意他看盆子，唐屹悦低头看了一眼，还是有些词亏，毕竟他的脚占了大半个木盆。“嗯，这样看来，还是有些占地方。”
    尴尬就这样缓解了下来，黎倾鑫把擦脚帕递给唐屹悦，弯腰端起木盆出了堂屋把洗脚水倒在了坝子外面的田地里。他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屋后外婆喂养的公鸡开始打鸣了，他的嘴角含着笑意，心里默默说着祈愿。
    回屋只见唐屹悦已经躺在凉椅上了，给他留了一大半，本就身形高大的他，此时看起来有些委屈。黎倾鑫心里有些不好受，他得努力挣钱，把这个房子重新修缮一下，这样外公外婆也可以住上漂亮的楼房。
    “天都快亮了，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唐屹悦睁开眼睛看着黎倾鑫问道。
    “你睡吧，我关灯。”黎倾鑫走到旁边把灯关了，此时发现还有亮光，原来是唐屹悦打开了手机的灯光。
    黎倾鑫和衣躺了上去，凉椅承重着两个年轻男孩的重量，轻轻晃动了一下。
    唐屹悦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远如鸿沟，突然伸出一只手把黎倾鑫往里带了带，“往里点，小心掉床底了！”
    “我睡觉很老实，不动。”黎倾鑫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
    “太晚了，睡吧！”唐屹悦没有继续打趣他们小时候的事。曾经他们有过一次睡在一起，可黎倾鑫睡觉一点都不老实，到处翻滚，还是摆个大字型。
    黎倾鑫大概是真的很累了，很快传来了轻微的呼噜声。破晓时分，温度骤降，唐屹悦替黎倾鑫盖好了被子，随即盯着那片透明的瓦片出神。
    朱磊睡了一觉，被冷醒了，他替赵光景和毛云云盖了被子，又把另一床搭在自己身上。摸出枕边的手机，把亮度调至最低，从微信里选了张手端咖啡的图片点了进去。
    “我一直以为每个人的起点都是一样的，可没想到还有一些人，从来都没有起点。想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或者说，我到底是喜欢这个人还是这种感觉？”
    信息发出去后，就如石沉大海，屋后的公鸡时不时来两声。朱磊听着有些小声的摩挲声，像是脚步声，他关了手机，屏息听了起来。
    没一会儿，一前一后的人影经过房间，声音留在了旁边的厨房，他听着有火燃烧的声音，慢慢就闻到了一股特有的松脂的香气，他知道这一定是倾鑫的外公外婆起床做早餐了，但他们明显是让声音再低再低。他们没有谈话声，只有悉悉索索的摘菜，洗菜，切菜……他居然觉得很安心，不知何时竟这样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