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飞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走遍了每个房间，尽量把自己的痕迹全部连根拔起。
    他突然发现这里除了几件衣服，他也没什么可带走的，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都是李大哥准备的，他看着洗浴间的毛巾和牙刷。伸手拿了起来，随后又放了回去。
    镜中人早已满脸泪珠，“你个傻子，你个骗子，凭什么要别人对你好。不是因为他施舍你，而是他本来就好，你有什么资格去贪恋那种好？你也不看看你这夲样，谁愿意拿你当人，除了他，还有谁？你舍不得，是不是？你个骗子，大骗子……”
    祝小飞抱着自己蹲在地板上，大声哭了起来。外面的黑夜如倾听者，全都把不好的包容起来，当朝霞散步在天边，微光冲破云层，第一缕阳光到达地面，昨夜伤心的人又开始穿上新一天的人间。
    祝小飞起得很早，他从玄关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便签，在上面快速写了些什么，随即撕掉，再写，又撕掉，如此往复多遍，终于停下笔看了看上面的字。把所有撕掉的纸装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他哪里也没去，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窗前向外看，楼下的车场并没有他熟悉的车辆。
    不知过了多久，家里的共享电话响了起来。祝小飞才觉自己的腿有些麻木，“喂！”
    “起了吗？我在楼下等你，还有时间一起吃个早餐。”李想的声音有些干哑，他想问还是放弃了，他都是要离开的人了，何况他又以什么样的身份。
    “好的，李大哥，我收拾就下来。”祝小飞说完就挂了电话，因为他的声音哽咽了，“你真没出息！”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
    祝小飞收拾好自己，一路小跑下楼。
    李想靠在车门边，吸着烟，仰着头看着天，不知在想什么或者看什么。他听着声音转头看了过去，祝小飞一身灰色单薄的衣服，外搭了一件格子衬衫。手提一个帆布包，脸上带着笑意，脚上带着风朝他小跑而来。
    “先上车。”李想歪头朝他示意道，自己则把烟火掐掉。祝小飞发现他每次抽烟都只抽一半。
    “过去有地方住吗？”
    祝小飞想说没有，但离开就要干干净净。
    “这是我那边的房子，你若是没地方住，就先去这里，家里水电气我已经通知物业了。”李想说着把钥匙递给他，一点也不害怕他在房间做什么。
    “李大哥，我……”祝小飞有些惊讶李想如此做法。
    “先拿着，住不住是你的事，我已经尽了地主之谊。”李想带着霸道的口吻道。
    祝小飞也只得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我的一个退休后的手机，你拿去，上面有我的电话。豫南那边现在应该冷起来了，箱子里给你准备了厚衣服，里面还有些其他东西，你用的着就用，用不着随你处理。”
    祝小飞最终还是哭鼻子了，“李大哥，我……”他不知道说什么，大恩不言谢，可不说也显得太无力了，说了谢谢又有些苍白。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擦掉眼泪。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只要是对的，那就大胆去做。”李想侧脸看了一眼祝小飞，这个年龄本该是承欢在父母的爱里，可他们却都要自己寻找避风港。
    “对了，若是有一天，有一个人对你说，“咖啡冷了，续个杯”。不管他是你的敌人还是朋友，记得相信他，他会保护你，或者请你保护他。”李想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的严肃。
    “小八，记住了吗？”
    “记住了！”尽管祝小飞不知这是何意，还是应承了下来。
    来到机场，还有二十分钟就该登机了，李想与祝小飞一起最后吃了一顿重庆小面。长长且有嚼劲的面条放了几根青菜，伴着麻辣味入口，若是喜欢醋再加上一点，就如人生一般，半生陈醋，半生麻辣，唯有一把心酸泪自己尝。
    吃过早餐后，正好登机了。“再见！照顾好自己！”李想看着那个背影拉着行李箱，提着帆布包喊道。
    祝小飞一个突然转身，向李想飞奔而来，一把抱住他道，“对不起！谢谢你！”李想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
    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李想转身离开了机场。消失在角落的祝小飞走出角落，红着眼睛看着那个背影呢喃道，“若是我能平安回来，还能再遇见你，我一定会更勇敢。保重！”
    李想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飞机“轰”地一声飞向蓝天，稳稳地藏在云层里。
    祝小飞坐在窗边，看着地上的人和景物越来越小，阳光穿透薄雾，真的是七彩流云。他的眼眶又湿润起来，泪珠低落手背有些滚烫，最终还是被漂浮的白云听了心事。
    李想回到龙湖紫湾，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似乎小八那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直到他看见玄关台上一只签字笔押着标签纸时，他确定那是真实存在的。
    “敬爱的李大哥：展信皆安，见字如面。谢谢你给了我人生最快乐且最幸福的时光，我不后悔选择这条路，因为遇见了你。可我恨这条路，因为要与你离别，对不起！谢谢你！我喜欢你！”李想的指尖微抖，赶紧开门跨了出去，随即又开门进来关门，一把扯掉衣衫，走进浴室，看着那张粉色毛巾和粉色牙刷依旧在那里，对着镜中的人骂道，“该死！”他从没如此烦躁过。
    云层的飞机突然颠簸了一下，“前面有龙卷风，快看！”不知哪位乘客尖叫起来，随着更多的声音尖叫起来。
    “尊敬的各位旅客，请系好安全带，大家放松，会没事的。”空姐的声音明显颤抖。
    “这天气这么好，怎么会有龙卷风啊！”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人在生死面前丑态百出，尖叫，大骂……
    祝小飞手抖得扣不上安全带，所有人都在恐惧中。他想着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去走更艰险的路，而且他会永远记住他。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哭了，他没想到这一生就这样没了。
    李想打开电视机，搬出笔记本电脑，准备查看计划表，却听着电视机传来，“现在正在直播中，重庆飞往豫南方向的南风131航班在飞行……站台接到龙卷风的警示，当下还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该航班的信息，希望他们能……都能如期平安到达目的地。”
    “怎么会？”李想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明显颤抖，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此时电话响了起来，他手抖得按了两遍才接通，“喂……”
    “能听着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郭嘉庆在电话那头严肃地说道。
    “放心，这点事还死不了。”李想淡淡应道。
    “嗯，不过你的声音告诉我，你现在有些不好。”
    “有这么明显？”
    “我有录音的习惯，到时发给你。你也不要担心，突然发生不可预测的自然灾难，这不是人为和科技能够避免的，我们先等着，你急也没用！”
    “谁说我急了，不就是一个我施舍过的人，有事我也不难过。”李想的口是心非，说完四下看了看，才舒了一口气。
    郭嘉庆此刻不想与他争论，一个人已经受过两次伤害了，如果再次，那这个人不是跌进地狱变成疯子，那就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是，你说什么都行。重点是你不要急，我们还在呢！”
    “嗯，多谢！”
    “到时候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平时郭嘉庆这样，绝对被怼回来了。
    “好！”李想挂断电话，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如果此刻会魔术，他一定会毫不顾忌地穿越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