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朋友好。煮着番茄鸡蛋面等着我，我这山一程，水一程的赶来，看来还是值得。”郭嘉庆脱掉了外面沾了寒气的羽绒服，挂在旁边的衣架上。随手拿了一双鞋换上了，李想坐在桌边没有起身。
    “小朋友，谢谢你把他照顾得不错，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郭嘉庆这时才对着站在旁边的祝小飞说道。
    “……”祝小飞心里感叹道，这就是他所谓的照顾，不过他怎么知道煮的番茄鸡蛋面，李想从到了瑶岗仙，就没用过手机。
    “去洗手。”李想看了一脸笑意的郭嘉庆说道。
    “还是那么讲究。”郭嘉庆赶紧去厨房洗了手，坐在桌边就开始拿起筷子吃起来。
    “不错，小八厨艺大涨啊，要是哪天你李大哥落个残疾，也不怕没有美食可养了。”郭嘉庆的心情似乎不错。
    祝小飞：“……”
    李想：“我残疾了，那你也差不多埋在土里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收获颇丰。”
    “嗯，侃毅已经顺利回归，而且还上升了一级，现在是铜关派出所的一把手。”郭嘉庆把番茄和鸡蛋叠在面条上，然后一起裹起来吃了一口才回答道。
    “算是好消息，毕竟有他做内应，这边单线联系方便多了。那个人动手没有？”李想放下筷子问道。
    “就你想的那样，收手挺快的，但是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郭嘉庆喝着碗里的最后一口汤说道，眉眼舒展，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事而让自己心情不好。
    “那我们暂时不用管他，让侃毅收集好证据，到时候连根拔起。这边的路线图我已经画出来了，多次确认无误。”李想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稿纸。
    郭嘉庆接过来看了看，眉毛蹙成了一团，只见纸上的线路像是蜘蛛网，整个瑶岗仙都被标注了起来。
    “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设置这么多的据点，看来内部当真没有我们想的简单。”郭嘉庆敲了敲桌子说道。他这次处理了豫西的事，暗中相助侃毅坐稳铜关派出所一把手除外，还悄悄单独回了重庆一趟。
    上方领导要求他全权代表重庆方追查“清钨者”，而这些隐藏和明面上的针对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不管他们花多大精力，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切都是利益的诱惑，让人剑走偏锋，黑与白有什么区别。
    “李勋白与华远去了国外，听说他们在那边还有个据点，趁他们不在，让侃毅想办法对红叶下手。”李想拿着筷子又吃上了一口，思索着说道。
    “对了，重庆那边怎么样？盛达手上的那个人得小心，我查到了些秘辛。当年他与唐祥瑞，还有大林，华远他们几人有着某种关系，应该是利益牵扯的原因，当年唐家当家的唐祥瑞车祸有可能是他们自己人动的手，而且最近我发现重庆那边有人在查当年的事，所以让你的人都小心些。”李想盯着郭嘉庆，眉头有些不安的蹙着。
    “黎钟，那个人狡诈阴险，是个行走在刀山火海上的人。但他牵扯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黎倾鑫。”郭嘉庆刚毅的五官，眼眸此刻愈发深沉。
    李想听着这个名字，手里的筷子抖了一下。他其实早就有些猜想的，只是还没有确定。
    “你说的有人查唐祥瑞，应该是他的儿子，这个人现在与黎倾鑫走得很近，你看看这个视频。”郭嘉庆说着把自己手机递过来。李想接过手机看得脸色有些苍白。
    “那小子没事吧，摊上个这样的老子，也是可怜。”李想看着视频里的黎倾鑫吐血有些叹气说道。
    “这还只是小儿科，你听听余洋给我发的一段监听语音。你就知道这人有多恶心，我怀疑当年唐家的车祸是他动的手。”郭嘉庆准备播放语音的时候，李想叫了祝小飞。
    “小八，你先去睡。我和你郭大哥还在聊聊。”李想看了一眼祝小飞说道，郭嘉庆也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他。祝小飞知道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话不想让他听，所以识趣地点头回到了卧室。
    黎倾鑫怎么也会扯到这些事情里，祝小飞回到卧室，根本睡不着，他当时在地下被丢出来，是因为他是鱼饵，是李勋白故意吸引李想他们的鱼饵。他不知道李想知不知道他也在为那边传递信息，因为他想要去到那个位置，这样他才能真正瓦解那个“王国”。
    “怎么？你还是……”郭嘉庆话没说完，就被李想打断了。
    “你知道，那次之后，我就不再相信任何人。”李想看着郭嘉庆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说不出来祝小飞给他的感觉是什么，只是有这个人陪在他身边，不觉得那么孤独，但他对着郭嘉庆，还是淡淡地说道。
    郭嘉庆没有开口，只是把手机的一段音频打开。
    李想听完后，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沉默了很久。
    “嘉庆，你说为什么明明是上代人惹的事，为什么要后辈来止血？”李想把身子软在靠背上，盯着那弯月吊灯，心底有些悲凉。
    “这世道，不就是这样，老子造的孽，子女来偿还。”郭嘉庆收回手机，颇有些看破红尘世事。
    “可这孩子的生世太凄苦了，你有办法阻止他不参与进来吗？”李想到底是生了同情心，其实，他什么时候不是如此，不然也不会让身体看着像正常人，实则落下了一身病根，每一种都要命。
    “你都没办法，我哪里有。局已经开始了，浑水也搅起来了，不过那孩子幸运，他身边可是好多人保驾护航，其中你表弟朱磊可是重中之重，就上条视频可是拿他自由身换来的。顾家，东方家，北月家，还有唐家，这几个小子早就混在了一起。而唐家那小子与黎倾鑫的关系不一般。”郭嘉庆带着暧昧的深情看着李想，李想怎么会不明白。
    “唉，若当真如此，那以后他们要是查到真相，那两孩子又该如何自处！”李想叹了一口气，他仅凭一人之力，又怎么力挽狂澜。何况上方势力，黑白两道通吃，没有足够的证据，是扳不倒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当初唐祥瑞也有可能处在绊脚石上，才会被除之而后快。
    “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话说这张地图该如何开始，就我们两个人恐怕有些以卵击石，说不定我们的一些动向早就被传出去了。”李想继续说道，随即看了看那房间一眼。
    “那你还留他在身边，我说你的心思已经放在他身上了，你还不信。诸莨暂时没做任何动作，每天跟着郑宇，就像个行走的花瓶，到处留情抛媚。”郭嘉庆看着李想，作为朋友，他也不能完全猜透李想的心思。
    “有些人，留在身边比放在外面安全。诸莨心思深沉，也许他已经暗中动了手脚，推波助澜才是他的强项，他能笑着杀人，也能用特别显眼的方式让别人杀人。只是不会有人想到是他，他会给人反差感。”李想揉了揉指尖说道。
    “这是四风新研发的，他说这边天寒露重，你这身子骨要是在这里多待几个月，没有特殊的药效，你这半条命迟早被你玩完。”郭嘉庆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葫芦甁放在他面前，有些晦涩地说道。
    “嘉庆，在没有捣毁那个所谓的“王国”，我是不会轻易倒下的。”李想拿着葫芦瓶，揭开盖子取了一颗红色的丸子吃了起来。
    “四风总是心灵手巧，这些葫芦瓶当真是做得像模像样，等事情落下来了，让他帮我做些个小玩意儿。”郭嘉庆又拿过来仔细看了看，黑夜总需要用着精力打发，不然漫漫长夜可难熬咯。
    “回去见他了？”李想挑着狭长的浓眉问道。
    “嗯，他还是那样讨人嫌。”郭嘉庆嘴里说着，却没发现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那些小玩意儿可都是他的惦记。
    “你啊，就是一副鸭壳子死了嘴还硬，都那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心口不一。到时候他真的离开了，可别找我喝闷酒。”李想双手摩挲着说道。他开始没想到两个大直男，因为一场误会居然走到一起，这些年没有分手，但也没有多腻乎。
    “嗯，您老人家操心得太多。把你自己照顾好吧。”郭嘉庆收拾起碗筷，拿到厨房去清洗了起来，李想也跟着来到厨房。
    “我准备明天就去试点，在这边来了个把月了，你来了正好出去转转。”李想接了杯热水喝了一口说道。
    “那就去吧，找些事做，总比闲着无聊强。”郭嘉庆把碗筷放在消毒柜里，又说道，“你这来一个地方就买一套房子的性格有些不好，太浪费钱了。”
    “那你给我报销，你不是吃公粮吗？”李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点份子钱，养活自己，粗茶淡饭还行，养你这种“富贵公子”可不行，家大业大也经不起你这样败家。”郭嘉庆说得可怜极了。不过他们几个人，还真是他最缺钱。
    “所以人家盛达那么努力，不也是为了给你分担些负担。你对人家上心点。”李想的嘴很有说教心得。
    “其实，我对他真的已经天地可证，明月可见。你以为每次出门都会带着些他喜欢的小玩意儿，要是没那个心，我干着这些事，我找不到活儿干了，一天像条流浪狗一样，争取努力做个好榜样……”郭嘉庆没完没了吐槽了一番，看到李想嘴角一弯，突然脸部的表情收敛了起来。
    “明天你准备怎么做？先去哪里？”郭嘉庆知道被李想套路了，也只有在朋友面前，他才会放松，所以说了些心里话。
    “这里。”李想指着一条巷子里的“一口仙”菜馆点了点。
    “离他们的重点防护有些距离，而且更容易从中获得消息，蛛网在密，只要找到蛛丝的起点，再深的网也会轻易散架。”李想握了握拳头，青筋布满手背。
    “你和他两个人，当真想要扳倒那些人，层层叠叠，根基不知深到何处，你们在暗处一定要小心，因为黄雀后面，还有猫。”郭嘉庆靠在烟台边严肃地说道。
    “我们十个人，拼命闯下的战绩，个个人中黄龙，却被冠以通敌罪，欢欢喜喜接受战绩，却被以那种极刑处以死刑。当初他们把我们所有人秘密处理完也罢，偏偏他留了我一命，我又找到了他。凭什么他们能享受兄弟们用鲜血换来的净土？可恶的是他们竟然拿着净土胡作非为。”李想的眼神布满寒霜，此刻他就如冰天雪地的孤狼。
    “可是当初你本就是拖着半条命回来的，你若是硬要如此做，我也不能阻止，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把有些事放下来。你明明知道，就算你拉下张三，又会上来一个李四。这个社会本就腐烂不堪，我们只是身在了高处，刚好看到了，还顺便经历了一次。可对这些一直在最底下的人来说，他们觉得只要温饱没问题，社会怎样，他们是不会理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郭嘉庆拍了拍李想的肩说道。
    “嘉庆，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我们自认为可以拯救世界，却不知已经被世界抛弃了。我们还有可能挣扎，可是有些人呢，他们没有挣扎的余地，只得接受现实。豫西煤矿的事，你主动申请参与，说不定他们就是怕你查出什么，才会做得如此决绝。事情越大，上方面的人只得压下来，比起个人，群情激愤更严重。而我们都只是一个身在棋盘中被拿捏的棋子。”李想把玻璃水杯放在站台边，突然咳嗽了起来。
    “好了，管它棋子不棋子，反正入了世，就得随俗。你现在必须休息了，也不知我们刚讲了些没趣的事，有何意义。”郭嘉庆想了想煤矿的劫后余生，并没有太大的喜悦，他觉得有时候结束才是最好的，可他的内心深处是不甘心的。
    李想没有去床上休息，而是与郭嘉庆各占了一方沙发，在小夜灯的闪烁下，迷迷糊糊过了一夜。
    瑶岗仙是一个地方的地名，不是一座山，也不是一个镇，而是这可以建一座城的沉睡的土地。
    祝小飞拖着有些厚重的黑眼圈来到客厅，看着李想已经坐在阳台晒太阳了，而郭嘉庆还趴在沙发上打着呼噜。
    李想听着声音向祝小飞招了招手。
    “怎么，昨晚没睡好？”李想看着祝小飞的黑眼圈问道。
    “没有，就是醒得早。你昨晚又在沙发上睡了，早上想吃什么，我下楼去买。”祝小飞看了一眼李想，还是回答道。他自己也恼火，只要睡不好，他的黑眼圈就出来，这是他的缺点，撒谎都无法圆谎。
    “不用下去买了，冰箱有奶香馒头，熬点粥下着吃就行，待会带你去爬山。”李想放下书浅笑着说道。
    “那我去熬粥，你别坐这里吹风太久。”祝小飞又看了他几眼才说道。
    “昨晚我和你郭大哥只是聊了些煤矿的事，上次和我们一起幸免于难的侃队升职了，说回去请你吃顿大餐。”李想盯着他的后脑勺轻轻说道。
    祝小飞心神微拧，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知道此刻李想一定在看他后脑勺。
    “李大哥，这些事你不用特意跟我说。我只担心你个人身体安危。”祝小飞说完就快步走进厨房。他不知道李想为什么每次都对他忽冷忽热，又若即若离。在他需要安全感的时候，李想从没让他失望，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候，让他又极度没有安全感，他很矛盾。
    他从米罐里面舀出一碗米，开始淘洗着。
    “小八，你一定会帮我的，他要是看见你满身伤痕一定会心疼的，我那个哥哥看着谁也不疼不爱，实则心底软得很，我替你试探他到底爱不爱你，而你替我传递他的动向，对你来说，你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而我也不会对他动手，只是脱离他的掌控而已，顺便了解他的动向，以至于见面后大家难免尴尬一场……”
    “小八，小八……”
    “啊？”
    “米快没了？”
    李想站在门边看着祝小飞看着水龙头发呆。
    “哦，粥一会儿好。”祝小飞赶紧把你淘洗干净，倒进已经烧干了一圈水的铁锅中，随即搅动起来。
    “小八，我说过，如果你想留下来，就别想那么多，我会照顾你，虽然平时是你照顾我多。”李想的眸子本就深沉，说话的时候，他的眸子却浅淡如琉璃，尤其是他认真且严肃的时候。
    “李大哥……”
    “或者是要个什么名分，留在我身边正大光明？”李想向他靠近了几步，祝小飞背靠着灶台，有些避无可避。
    他此刻就像一只羔羊，他有的选择吗？
    “你知道我……”祝小飞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猜透，那是很正常不过的，可他没想过李想会亲口说出来，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你那表现这么明确，何况你也见过诸莨，他那样的人都能被我……”李想又往前凑了凑，眼前的人身体有些发抖，由内而外被认可的开心，还有被说出来的羞怯，让李想觉得自己留他在身边能呆那么久的原因了。他不是因为诸莨伤害了他，也不是因为他的那个弟弟。上次飞机差点失事，他就明白自己的心意，只不过受过伤的人，终究会小心谨慎很多。
    “李大哥，太近了。你站远点说话，我……能听到。”祝小飞推了推李想，把脸转到一边说道。
    “你愿意吗？以……那个身份留在我身边，你点头就行。”李想男朋友没有说出来，毕竟这几个字他曾经冠到另一个人身上了。
    “李大哥，是不是这次会很危险，所以你才？”祝小飞把头转回来，听着这句他内心深处是期盼已久的，可他却有些担忧。
    “不会，只是觉得这样你就会有安全感。”李想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说道。
    “咳咳……我是不是打扰了，我觉得今早的粥可能会有些特别的味道。”郭嘉庆站在厨房外面指了指铁锅里的粥说道。
    祝小飞听着声音赶紧推开李想，拿着锅铲搅动起来。
    “抱歉！我……我重新煮。”祝小飞想倒掉，他刚刚听着那句话，他的心跟着动了一下。
    “不用了，将就吃，等会上山需要时间。把粥装出来等会给你郭大哥，还有考虑我刚才说的，让他多嘴。”李想后面一句明显有些好事被打扰了的感觉。
    祝小飞：……
    有时幸福来得太突然，总会让人措手不及，又有些让人担惊受怕。
    郭嘉庆一副看好戏地坐在餐桌边，等着李想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