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倾鑫进到庄园,顺着前院的石板路,绕过罗汉松,穿过长长的厅堂,踏上盘旋的楼梯。
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衣帽间里拿出了一套深蓝色西装以及白色衬衣。
随即从旁边又抽出了一件肉粉色毛衣马甲。配了一条黑色领带。
镜子里出现了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流畅俊朗的轮廓,眸子浓烈深邃。
他又从旁拉开几层手表存放盒,他指尖触及表带,冰凉舒适。
指尖掠过,随意取了一块鳄鱼皮表带,表盘底部是蓝色星空星月轨迹图,犹如苍穹落在里面。
楼下盖亚戴着白色厨师帽,恭恭敬敬地站在饭厅旁等待。
黎倾鑫下楼就见唐琅,唐阙,唐颲三人坐在另一张餐桌正在用餐。
见他朝着自己餐桌走来,赶紧齐刷刷起立。
“不必做这些礼,以后吃饭也不用分桌。”
黎倾鑫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盖亚赶紧把他的那份餐食转移过来。
“盖亚,今晚让福特来帮忙,需要准备十个人的晚宴。”
“是,十爷。”盖亚弯腰应道就离开了。
黎倾鑫细嚼慢咽,手上的动作优雅至极,配上他这好看的容颜,像一幅谪仙用餐图。
唐琅三人也不能总盯着他们的主人看,只能低着头用着最快的速度吃完饭菜。
“十爷,高恩已经带着斯巴塞纳过去了。钱也准备好了。”米昂?威特略弯腰道。
“好。”黎倾鑫放下筷子,用温热的白毛巾擦了擦嘴,眸子深深。
他起身向着外走,屠三虎也跟着快速来到车边。
唐琅替黎倾鑫打开车门。
“你跟着我。”黎倾鑫开口对着他说了一句。
唐琅对着那二人点了点头。各自上了车。
两辆凯迪拉克一前一后从城北郊区向着城西而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重庆。
秋风劲起,带起梧桐叶,盘旋飞舞。
星光大道。一排排梧桐树站立在马路边,一辆宾利停在路沿。
唐屹悦背靠在车门,右手转动着左手腕的银制镂空手环。抬着那双凌厉的深眸子看向天外。
他此刻正在回想昨日顾城在机场说的话。
“唐悦,你知道吗?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上一次东方明侥幸没有被连根拔起。这一次,我们谁也跑不了。
倾鑫这次回芝加哥,你当真不过去?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不说你也知道。
有些时候,别太信任一个人。
我是说,尤其是在生死离别之际,若是有情,断不会让另一个人跟着去送死。
对了,我那边有一个认识的人,虽不能帮大忙,至少关键时刻能保命。”
唐屹悦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唐总,机票买好了。这是最早的一班。”薛怀青小跑过来。
唐屹悦盯着薛怀青看了一眼,今日他穿着一身浅灰色正装,头发也是精心打扮成了一个大背头。
“四风怎么样?”
“祝大哥度过了危险期,鸦灰让我再次谢谢唐总,这样他哥哥的安全能得到保障了。”
四风和鸦灰他们兄弟本来姓祝,因为后来跟着“行者师父”,他们便直接把姓藏了起来。至于为什么,这也是他们避之不及的一件大事。
“嗯!人没事就行。这次出去,我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家里一切拜托了!”
薛怀青眸子一愣,他听着觉得这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我会照顾好周叔他们,玉儿还有张莫呢!别担心,公司你放心,我在它在。何况乔辉也回来了。”
“有你们在我很放心!”
唐屹悦话是这么说,可是顾城的话总让他心里不安。
“我可以让私人飞机送他,别人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黎天当然也可以。”
最终他还是决定悄悄跟去芝加哥。
唐屹悦不用过多交代,他坐在了后座。薛怀青开车送他去机场。
薛怀青看着飞机从跑道上滑翔了出去,直飞入云霄。他突然感觉有些胸闷。
“希望你能带他平安归来。”
远在芝加哥的城西此刻暗流涌动。
黎倾鑫此刻刚好下车。他站在警署大门前,静静地立着。
五分钟后,一辆福特斯停了下来。
黎倾鑫带头走了过来,嘴角带着笑意。
此时,一根紫檀木拐杖刻着精致的龙头先落地,随即跟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老者从车上下来。
“斯巴塞纳老先生,辛苦您走一遭了。”黎倾鑫礼貌颔首道。
“你小子,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这一回来,闹那么大的动静,是准备干什么?”斯巴塞纳双手拄着拐杖站在他的对立面,虽是用着恶狠狠的语气,但眉眼里都是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欣赏。
斯巴塞纳是城西黑人堆里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位,出于当初那个华人男孩在他发病时救了他一命,他必须还这个人命情。
当时这个华人男孩可是绝地逢生,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如今倒是如日中天。
“因为您的身份,我想他们会卖几分薄面。”黎倾鑫依旧礼貌道。
“傻小子,我的这几分薄面要真是有用,他们也不会趁你不在就动手。”斯巴塞纳叹了一口气,他的中文说得非常流利。
“麻烦您了!您愿意露面,这就是帮了大忙了。”黎倾鑫说着转身对着唐琅说道,“你负责保护斯巴塞纳老先生的安危。”
“是。”唐琅应声后,就不动声色地跟在了斯巴塞纳身边。
唐阙则主动来到黎倾鑫身边。
他们的确是听从黎倾鑫的安排,但他们的任务与使命,也只是保护黎倾鑫的安危。在这个欲望都市,他们不得不万分谨慎。
斯巴塞纳看了看身边的年轻人,清明又沧桑的眸子盯着警署门头看了看。
面前有些破败的大楼,上面还残留着被子弹壳破坏的斑驳痕迹。是因为这里也会经常发生一些暴乱,枪支弹药就像是雨水一样多,而且根本管不了。
黎倾鑫先一步踏进警署大门,本该严肃的地方,此刻里面有聚众嬉闹玩乐,俨然是一个玩乐之地。
因为黎倾鑫这一道人的出现,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黎倾鑫淡淡地环视了一圈,随即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地方,从容地坐了下来。
一个站在墙角的身影从侧面溜进了一个门。
黎倾鑫眸子微动,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这里的警署早就不是名义上的警署,而是一锅老鼠屎。
m国上方也直接把这里围了起来,管不了那就不管。但是可以圈起来,让这些黑帮小道互相牵扯,只要不冲突国家利益,也就放任了。
黎倾鑫敲击着桌面,左腕上的手表里的时针发出转动的声音。
“十爷,怎么劳动您亲自来接人?上茶。”声道人未到。
黎倾鑫嘴角带着浅浅地笑意,寻声而去。
男子留着长长的黑色头发,上半部分扎了一个油光蹭亮的马尾辫,那张长长的脸被络腮胡子挂满了一半。
一双三角眼睛如鹰眼般锐利,那鹰勾的鼻子,加上有些深色浅薄的唇,让人不敢直视。
“毕竟斯莱恩在我身边也待了两年之久,为我之事,理应亲自来接。”
黎倾鑫看着茶水溢出杯面,流在茶几上。
“十爷,尝尝从阿尔卑斯山运过来的初雪茗茶。”
黎倾鑫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杯面的茶水沾上他的指尖。
“杰罗先生,茶是好茶,就是倒茶之人……”说着把凑在鼻尖的一杯茶水直接反手泼了出去,“差强人意,该换人了。”
杰罗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倒茶的男子脸部正好倒在那杯茶水中。鲜血和茶水混合在一起。
“二虎,道歉!”黎倾鑫转头冷冷地看着唐阙道。
“对不起,杰罗先生!手太快了。”唐阙浅浅鞠了一躬,可以说是毫无诚意。
杰罗的眸子里升起了冷意,他盯着黎倾鑫看了一眼道:
“十爷动作又快了!
十爷,你知道的,这不是我不放人,是我也不敢放啊,毕竟我下面这些兄弟也是混一口饭吃,如今这城西以十爷为大,十爷,总得让他们一个活口啊!”
“杰罗先生,你手中的那个“蓝冰”道口,当真是舍不得与你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分,也是,要是我,这么大的肚子能放,肯定也舍不得。”
黎倾鑫不慌不忙地说道。
“十爷,您今日不像是来接人的,倒像是来吃人的!”
“杰罗先生真会说笑。您既然知道我是来接人,那为何还要留我喝半盏茶的功夫,莫不是要来个死无对证,或者说谈什么条件?”
“杰罗,把人放了,你那蓝冰也足够让你变成胖子了。”斯巴塞纳终于发话了。
“哟!塞纳叔叔,你终究还是胳膊肘往外拐了。”杰罗揶揄道。
“杰罗,十爷他并没有对你造成利益冲突,你们可以合作共赢。”
“笑话,我杰罗才是这里的王者,凭什么他一个毛头小子能轻易带动所有人,而不是我。”
“你是冥顽不灵,可别忘了你父亲当时是怎么死的?”斯巴塞纳颧骨颤动,明显是被气着了。
“别提我父亲,要不是因为他当年的失误,我父亲也不会被暗算。”杰罗此刻已经达到了暴怒的边缘。
这边的剑弩拔张,谜云重重。另一边室内也是危险重重。
两个人影慢慢靠近牢房,房门边有人守着。
两个人影比划着。随即他们慢慢向守门的人靠近。
“呜……”守门的声音没发出来,就被捏断了脖颈,“咔嚓”一声,随即“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两个人影踹们进去,“你是何人?”
“米昂?威特,等你们很久了,没想到十爷居然只让你们两个人来,太小瞧我们了。”
说着从腰侧掏出一把枪,对着他们,嘴角笑意森然。
“去死吧!城西将会是我们的天下。”
枪声震耳欲聋。
“十爷,你果真来这一手。”杰罗手掌在桌面一拍,周围的人瞬间围了过来。
“彼此彼此。”黎倾鑫一拳问候了过去。
唐琅一个闪身,把斯巴塞纳往后一推,随即从腰侧取出一对手枪,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拔枪的同时,他已经率先给他们争取了时间。
斯巴塞纳趁着大乱,赶紧往身后撤退,向着大门而去。
一顶枪正好对着他,突然“砰”地一声,溅了他一脸的血,对他也来说,这种东西早就见怪不怪。他回头看着刚才替他解围的人。
十爷刚下机,他就已经知道了十爷的动向。这次十爷带回来三个人,果然不简单。
他这次过来不单是为了还一个人命情,还有他自己的原因。
斯巴塞纳对着他点了点头,唐琅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唐阙则随时关注着黎倾鑫的状态。
“身手不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与我打个平手。”杰罗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
“黎先生,小心!”唐阙的声音震耳欲聋。
黎倾鑫并没有接杰罗的话,不是他不说,而是一颗子弹从他耳尖飘过。他回头看了一眼唐阙,那个人脸上有条血印。
他的眸子微动。
“你以为你的人去那里就能把人带走了,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那里面的人你也认识—赫兹沃勒。”杰罗看到刚才那一幕,继续道。
黎倾鑫手一顿,随即动作狠厉起来。
“本想今日带走人就行,看来此刻留你不得了。”黎倾鑫的眸子散着锋芒,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取了一把匕首,快速地从杰罗颈部划过。
“你……马奥……他……”杰罗想在垂死之前说句话,只不过颈动脉早已不听使唤。
“马奥会去找你的,这些都该清算完。”黎倾鑫把沾了血的匕首放在杰罗的衣服上擦了擦。
“太肮脏了!”
周围的人看着杰罗被杀,气势小了下来。逃的逃,散的散。
此时唐颲带着全身是血的米昂?威特回来了。
“赫兹沃勒逃跑了,但是三虎兄弟让他受伤了。”米昂?威特雪白的皮肤,此刻更苍白。
“受伤了?”
“十爷,我不妨事,手臂受了弹壳擦伤。多亏三虎兄弟救我一命。”他说完就看见躺倒在地上的人。
“杰罗,死了?”他显然有些不相信。
“嗯,让人把这里收拾了。在安排人把斯巴塞纳老先生送回去。”黎倾鑫说完就向着外走。
他很讨厌这种气息,城西不管何时,都是看不见天空的,也许是这里太罪恶了,生死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他为何要杀这些人不可,完全是因为……他不想再次提起,但他必须做个清算。
唐阙跟在他身后,刚才那个快准狠的人,不知为什么,他从背影看上去,会如此落寞苍凉。
他们走之前,唐屹悦再三嘱咐,只要他的安全,其他一切可以不顾。
黎倾鑫坐在厅堂的不锈钢椅子上,用绢帕擦拭着匕首,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唐阙还是没忍住上前。
“黎先生。”
“嗯?”
黎倾鑫听着声音看了他一眼,那摄人心魄的眸子里有些涣散。
唐阙一愣。此时他脸上的血印已经用大张的创可贴贴上了。
“这把匕首是你们主人送给我的,做防身用的,它被我弄脏了。”
唐阙不知说什么,幸好此刻另一个人走来。
“十爷,里面已经清理干净了。”米昂?威特的手臂已经包扎好了。
“好,斯莱恩找到了吗?”
“十爷,还没有。”
“让高恩带人守在这里,那就从这里开始清理吧!”黎倾鑫站起身,抬脚向着外走。
他刚来到警署大门,回头看了一眼门头。
这上面的字该换了,侮辱了那几个字。
“等等!十爷。”
“斯巴塞纳老先生,还有事?”
黎倾鑫眉目里藏着不耐烦。
“多谢你让我看了一场好戏。”斯巴塞纳这句话暗含深意。
“客气了,斯巴塞纳老先生。您不再欠我什么了,我会派人送您回去。”黎倾鑫面色冷了起来。
“十爷,果然人不狠站不稳,你们中国的那句,让我备受启发。”
“斯巴塞纳老先生,谬赞了!中国还有句老话,若是诚心相待,必铭记于心。若是两面三刀,同样铭记于心。
咱们都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以后只要井水不犯河水,绝对相安无事。
今日之事,有您作为见证,有劳了!”
“送斯巴塞纳老先生回去。”
黎倾鑫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原来如此,受教了!”
斯巴塞纳茅塞顿开,原来那所谓的薄面是在这里。他承诺他的安危,不是因为不让他死,而是要让他活着看到,是他不能死。
“十爷,放心吧!我还没老糊涂,以后咱就两清了。我会约束我的人,再会。”
黎倾鑫朝着他点了点头,心里叹道,希望再也不会。
唐阙已经替他拉开了车门,他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看了看唐琅。
明显黎倾鑫有话与他说。
“你们三个一起上来。”黎倾鑫看了他们一眼道。
米昂?威特依旧开着车。车子慢慢向着城北而去。
“说吧,他让你们为何如此?”黎倾鑫看着车窗外问道。
唐屹悦给了他三双手,三双眼睛。
刚才他应该算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只不过是他身边的人替他挡开了。
“让你们以命相护!
我与他承诺过,会带着你们回去。
以后,我不许这件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