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视线相交,最开始避开视线的那个人,一定是最爱的那个人或者说是最先投降的那个人。
江浮转移了视线,朝着黎倾鑫走来,然后端坐在他旁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们时不时视线对视一会儿。
“给我说说他吧,他是什么样的人?”
黎倾鑫凑近脸,江浮没有躲开,只是低眉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如果我说,我想亲你一口,在回答这个问题,你同意吗?”黎倾鑫没有离开,只是抬眼看着江浮。
江浮的眸子浅灰游动着琉璃,耳根有些红朝。
“悦哥,这是你以前教我的。怎么,你倒先害羞了。”黎倾鑫说完,脸凑了过去,在江浮的唇角蜻蜓点水,走马观花过去了。
江浮吞咽了一口口水。青柠味浓郁,直冲他的心底。
他揽手拢过黎倾鑫的头,一带劲就拉过来,江浮舔舐着那柔软且冰冷的唇。
片刻分离。黎倾鑫双眼通红。
“你勾起了我心底的火,尽管我记不住很多人和事,但这种味道,我在梦里千回百转。我思念成疾。”江浮抬着黎倾鑫的下巴,双眼明亮,带着缱绻。
江小萍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那道缠绵的人影。
她心碎了一地。
“萍儿?”江中明的声音响起。江小萍转身跑走了,她满脸都是泪。
江中明看着外面的两道身影,手心的拳头握得嘎吱嘎吱响。
黑夜很深,光明不远。
黎倾鑫收拾了起身,昨晚在江小萍家住了一晚,不过他并没有被安排到江浮的房间。
江小萍美曰其名是来者是客,应该住偏房的客房,当然这不是她说出来的。
花儿和黎倾鑫一个房间,不过花儿睡觉不老实,黎倾鑫一夜都没怎么合眼,早晨起来略微有些红眼。
“你眼睛怎么了?”
黎倾鑫开门就见堵在门口的江浮,吓了他一跳。
按说他的谨觉心很强,不该听不到门外突然守着一个人,他不知道,花儿应该也知道。
“哦,没事。早晨起来,它习惯红。”黎倾鑫捏了捏耳朵,随便说了一句。
“撒谎脸不红心不跳。吃早饭了。”江浮说完在前面走着。
黎倾鑫想着昨天下午的事,嘴角漾了开来。
果然渔村最不缺的就是海鲜。
黎倾鑫吃啥都一个味,所以挑了几样就吃了起来。大家都把眼神望着他。
“怎么了?难道这个鱼不能吃太多。”黎倾鑫指着面前那盘鱼说道。他夹这个鱼主要是因为没刺。
“这是下饭的,难道你不觉得咸?”江小萍露出难言之色。
怪不得他见他们都只吃少许一口,就吃些其他饼皮和米饭。
江小萍他们在城里待得多,所以饮食习惯随了汉族。但更多是因为现在那些老传统,慢慢被年轻一代同化了。
“哦,这样。我喜欢吃咸。”黎倾鑫说着又夹了一块鱼。
这鱼之所以是块,是因为内脏被掏了,然后用特别厚的盐腌制风干的。
花儿只顾自己吃饭。江中明作为长辈,他严肃坐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不善言辞。
花儿突然抬头看着黎倾鑫,想说什么,在收到黎倾鑫的眼神后,就没开口了。
吃完饭,黎倾鑫又一个人坐在露台外面,看着海面不知在想什么。
江小萍坐在他旁边,说了起来,“是不是觉得这里很适合养老?”
“不觉得,我和悦哥更喜欢山里。那里一年四季都有看不完的风景,有成群的鸟儿,有四季不同时的水果,那里的云是一块块的,厚厚的,挂在山边的松枝上。”
“我觉得你很无趣。”江小萍撇了撇嘴。
黎倾鑫笑了笑,“大家都这样说,因为我不是好人。”
“别人都极尽全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你倒好。见谁都说自己是坏人。”
黎倾鑫转头看着江小萍的眼睛,那里面清澈见底,能看见他自己。
“好人坏人都凭一句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说什么关我什么事。对了,萍儿,拜托你一件事。”黎倾鑫看着她认真说道。
“什么事?我想你们这种人是没有不能解决的事吧,哪里用的上我这种小秋秋。”江小萍自贬道。
“这世上,哪个人不是小秋秋,只不过他们是小秋秋的时候,比别人能受苦罢了。”
“我这会要走了,我得去办一件事。他我放在你这里,我很放心。如果,我一周之内没回来,我允许你嫁他。”黎倾鑫说着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手。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他又不是物品,允许你这样,他同意了吗?”江小萍突然有些生气,声音也大了一点。
“作为合作条件,我替你们摆平土地征收这件事,而你对于我,只需要做这件事,你一点也不吃亏。”黎倾鑫伸出一根食指比了比。
江小萍很会算账,这个合作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得利。
“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如果他真的是你的……爱人,你找了很久的人,你不该这样把他丢下。”江小萍站起身,面对着他说道。
“是不应该这样做,如果他恢复记忆,一定会狠狠惩罚我的。不过他现在不记得不是吗?你们在一起几个月,有感情基础,而且他还从没有对待一个女孩子像你一样温柔过。”
黎倾鑫说完喊了一声花儿。
花儿从房顶跳了下来,吓得江小萍捂住嘴差点尖叫起来。
江浮在厨房洗碗,他湿漉漉的手,看着江小萍进来,“和他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他就是个自大狂。”江小萍帮着把碗一起收拾了。
江浮出门看了一眼,没看到人,转了一圈,也没见人。
“他人呢?”
江小萍见江浮脸上有了些他说不明白的情绪,像是着急,又有些其他什么。
“不知道啊,我刚进来,他们还坐在那里的。”江小萍没敢看他,把洗碗毛巾收了起来。
江浮看着江小萍说道:“你不善于撒谎,他和你说了什么吧。”
江小萍看了一眼江浮,还是保持沉默。
“萍儿,我感觉与他有羁绊,我不想他出事。”江浮带着哀求说道。
江小萍再抬头,眼泪已经滑落下来。
黑瞎子岛。
黎倾鑫如约而至。
那个人一头银发,拄着镶嵌着龙头的拐杖,周身带着王者气息,还有衰老。
“小狼崽变成狼王了。他们居然能在我眼皮底下玩心眼,说吧,这个人曾经护着你,是生是死你决定。”
“黎爷,果然一点没变。”黎倾鑫冷声开口,随即走至右侧下方自然落座。花儿紧随身侧。
“居然收了夜鬼门的人,士别三日,不同往日。”黎天的声音苍劲有力。
“彼此彼此。废话不多说,谈谈咱们合作的事。”黎倾鑫开门见山。
“卡瑞,你来说。”黎倾鑫伸着拐杖指了指卡瑞。
卡瑞看着地上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艾栋,蜷了蜷指尖。
“我们想要国防部部长位置。只有你能行,也只有你能做到。”卡瑞重重说了出来。
“你们的野心不小,我有什么好处?”黎倾鑫从桌边的茶杯取下来,浅酌了一口。花儿想阻止,黎倾鑫抬了抬手。
“从我们这里获的第一批解药,想必顾城已和你讲明白了。”黎天接话道。
黎倾鑫的眸子动了动。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交易,但我还要一个,你们给我就同意。”
“说说看。”黎天右手握住拐杖的龙头摩挲着。
“我要他。”黎倾鑫指了指地上的艾栋说道。
不知从何处吹进来一股风,黎天那头银发动了起来,随即黎倾鑫的右耳坠也摇曳着。
“我以为你至少会换个好一点的利益,他有什么用。你要给你就是。”黎天叹了一口气,像是很惋惜。
黎倾鑫站起身,走到艾栋面前。抽出一把刀,一下子扎进他的心口。
鲜血汨汨流出,艾栋想开口说什么,直接闭上眼了。
“背叛过我的人,得我亲自动手。花儿,把人带走处理了。”
黎倾鑫转头冷冷地看着黎天。
花儿扛起地上的艾栋,跟着黎倾鑫出门了。
卡瑞握着的拳头,慢慢松了开来,刚才十离的那一刀太措手不及了。
他本以为黎倾鑫会放过艾栋一马,但他错了。
“派个人跟着,看他做什么。”黎天望了卡瑞一眼。
城西。
“侃局,您真的要调岗去重庆了?”杨文博是在福满栓和星星他们之后进他的队的。
“文博啊,以后这边就靠你了。”侃毅留了短短的胡渣,与前几年相比,更稳重成熟了。
“那些人都转战去重庆了,那这里总的留些东西,然后注入新生命。走了,有机会来重庆,哥请你吃火锅啊。”侃毅拍了拍杨文博的肩。
侃毅早就交接好了,这一次他过来,是因为找些重要资料带去重庆,毕竟这次事关重大,郭老师要求把所有有利证据都备齐,要是想知道是什么,现在肯定不能说啦。秘密都是最后被揭开的。
这几年,他处理了好几个大案件,尤其是“煤伏”那件,死了那么多人,案子被重庆接了过去。
“侃局,大厅有人找。”
“谁啊?”侃毅想了一圈,觉得此刻找他的人,一定是那里的人。他一定要去会会。
重庆。
郭嘉庆正搂着盛达躺在沙发上,盛达拿着平板在看一个自然纪录片。
“大庆,什么时候带我去这里看看呗,好久都没出去了,脚都长霉了。”
郭嘉庆看着视频里的自然片,心里却在想其他的。
“郭嘉庆,我在给你说话你到底在听没有?”盛达一骨碌坐起来,回头瞪着他。
“啊?对不起!你刚说什么。”郭嘉庆眼神清明起来,看着他问道。
“你!算了,给你说如同对牛弹琴。反正我最近手头没案子,律师所里有他们在,我出去清闲两天。”盛达说着把平板往旁边一丢,起身进屋就收拾了两箱子东西。
郭嘉庆当然听见了,他只是,他在想让他出去晃荡一圈也行,毕竟最近他有大事要做。
盛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戴着墨镜,大铂金项链,还有手链,戒指,可谓是珠光宝气。
“达,你这是做什么?变卖家产啊,你还歹拿些出手的东西,这些玩意儿也卖不了几个钱。”郭嘉庆看着拖着两个箱子作势出门的人调侃道。
“你走不走?”盛达凶巴巴说了一句,完全没理会郭嘉庆的挖苦。
“去哪里,你要走就赶快走。别耽误我看打球,要到最后关键时刻了。”郭嘉庆说完就盯着电视屏幕看了起来。
盛达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拉着两个箱子出门了。
郭嘉庆起身上楼,从窗户看出去,盛达真生气了,拖着箱子,扔进车库后备箱,“轰”地一声开走了。
他拿起电话打了一个出去,说了几句挂断。
然后又打了一个电话。
“喂,郑宇。你不是最近没有演唱会吗?帮我个忙。我晚些把情况发给你。”
郭嘉庆挂了电话,从室内换了一身正装。从衣帽间出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框,伸手摸了摸盛达的脸,随即放下。
上鞍村。
朱磊和薛怀青他们两个车借着夜色和玉儿张莫他们做了告别。
每个人都有很多事要忙,尽管是最好的朋友,亲人,总是不会在一起,而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奔向不同的地方。所以,一场婚礼,让那些久违不见的人聚在一起,满足而珍贵,幸福而向往。
薛怀青他们凌晨一点到了重庆,这个时间是最好让一些东西消失的。
“陆巡,动手。”
“菰山,动手。”
两条信息从不同手机在凌晨两点发出。
奥莱亚酒店,地下室一楼。一群人闯进来,那些还在用验钞机的人瞬间被吓得起身,凳子向后倒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在黑夜里拉开了序幕。
房间里成堆的奢侈品,珠宝首饰,桌上,地上成堆的现金,红哇哇一片。
这群人来得快,走得也快。人,钱,物品全部带走了。
江凌茶馆。像是一座仙宫,里面吞云吐雾,每桌上都坐得满满的,上面摆着红票子。每桌旁边还有一壶茶水。
此刻已经凌晨三点了。这些人打着哈欠,脸上是疲惫之意,但声音却大如洪钟。
说来也是奇怪,这个江凌茶馆明明开在偏远处,人却从来没少过。通火到天明。
此刻,茶馆闯入一群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开始一顿烂砸。
惊叫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很快,一道内室的门被打开了,刚才打麻将的人无一幸免,全都受伤趴在地。
进了内室,是一些简易的的设备,像是流水线一道道工序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那些白色的粉末分装到不同大小的袋子,用特别的包装箱正在打包。
一群不速之客打断了这种安静且秩序的环境。
一顿打砸,人上物品被收走。
就在这一夜,很多如此类似的地方都遭受了大大小小的洗劫。
黑瞎子岛上。
黎倾鑫坐在那棵老柳树上,扯着一片叶子,吹着五音不全的调子。
花儿从远处归来站立在柳树下,仰头看着黎倾鑫。
风宇哥哥曾经给他说过,黎哥哥在难过的时候会吹些调子,这些调子还是鸦灰医生教的。
花儿虽然智力有些欠缺,但他明白黎哥哥为什么事难过。
“你居然能下狠手杀了他,他在他的范围内,一直偏袒你,爱护你,你……还有什难难过的?”卡瑞的到来,花儿已经像小狗一样弓起了身子,带着极高的警惕性。
“因为我高兴啊!我说过,背叛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别落在我手里,我一样不会放过。”黎倾鑫背对着卡瑞,捏着柳叶看向远方。
“合作的事别忘了。”
“自然不会忘。等天亮了,所有的蛇都会乱起来,蛇王自然在洞里待不下去。”黎倾鑫从枝丫的树干跳了下来,那薄薄的体恤衫扫了几条柳叶。
卡瑞看着黎倾鑫的背影,握着的拳头又松了开来。
从一开始,他就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十离狠厉乖张,顽劣调皮,诡计多端。
这几年能坐稳这个位置,到底是付出了不一样的代价。他想起第一次在觅九麓见他的样子,眼底带着悲怜,如今他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到,像一潭死水,是那种让人沉溺进去杀人无形的深潭死水。
当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看这些布局的人,下一步棋,走哪一颗。
“花儿,人送到安全地方了,没人跟踪上吧?”
花儿点了点头。
黎倾鑫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互不相欠。有些地方的离开用置死地而后生是最好的办法。
“黎哥哥,咱们真要帮那个老头,国防部的部长不是北月哥哥的父亲吗?我们要杀了他,然后把那老头子推上去啊。他坏透了,若是坐了那个位置,一定会烂掉的。”
“恩,哈哈……”黎倾鑫毫不遮掩地笑了起来,随即眼睛扫了扫外面的夜色。
“自古以来,能者居上位。既然答应合作,你黎哥哥是食言之人吗?”
花儿摇头又肯定说道:“不是,黎哥哥是最重信诺之人。”
“好了,快去睡吧!这天月的黑夜慢慢变短了,再不睡,明天太阳晒屁股都不一定起得来。
这个房间还是他以前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
不过,花儿去领了一床竹席。此刻他已经铺在地上躺好了。
花儿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所以这次怎么也不上床了,还是跟黎哥哥。不然到时候陆哥哥查责,又要惩罚他洗一大堆衣服了,他想起就手疼和头疼。
黎倾鑫的睡眠很浅,浅到他感觉到了窗外的人。
他慢慢起身,慢慢移动到窗口,那个人影正好冒出来,黎倾鑫伸手想要一招制敌的时候,被对方挡住了。
黎倾鑫此刻也愣住了。因为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悦哥?”他的声音很轻,但花儿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黎倾鑫手一用劲,把人从窗户拉了进来。
“花儿,别点灯。”黎倾鑫打开手机屏幕,江浮的脸出现在面前。
“你怎么来这里了?”黎倾鑫问道,花儿自觉上了窗,守在外面。
“不放心你。”江浮看着他说道。
“你认识我了?”黎倾鑫指了指自己问道。
江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们重新认识一遍,怎么样?”黎像是逗小孩子一样撒娇问道。
江浮点了点头。
“先上床睡觉,明天再说。”黎倾鑫把江浮一推。发出一声“咚”地一声。
花儿坐在窗上的,此刻没影了。
次日,太阳从最东面升起。
黎倾鑫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嘴角微微翘起来。
江浮侧着身子看着他,“有高兴的事?”
“悦哥,你还真是失去记忆,都能看出我的心思。”
黎倾鑫坐起身,拿了个盆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