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束手束脚地站在院中,一脸落寞。
徐令狠心不看她,催促俩孩子赶紧把贵重东西搬上车,其他的带不走就扔。
什么都没小命重要啊!
可还是嘴贱,忍不住问柳娘道:“你告诉我此事,等王柱醒来,你怎么办?”
虽说柳娘和王柱是一伙的,可听她的叙述,分明也是一个十足苦命的女人。
柳娘见他关心自己,强撑着笑道:“我与他相识多年,还不至于这点情分都没有,他不会怪我的。”
是么?徐令心中不大相信,“你就没想过离开他吗?”
“徐大哥,”柳娘幽怨地看他一眼,“你是男人,所以不懂得我们女人的苦楚。我离开他,又能去哪呢,无非是再找一个还不如他的男人,继续吃苦过一辈子。”
徐令道:“你可以寻份差事养活自己,何必非要嫁人呢?”
柳娘一惊,“徐大哥莫非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么?说的这些话一点都没根据,难道你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没个男人在身边,谁都可以欺凌我,被一个人欺负和被很多人欺负,哪个好?”
她在茶铺老老实实卖茶,明明没想着招惹哪个,那些男人看见她就像是八百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
若是没有王柱在,她就是被人白白欺负了,也没人给她讨个公道,说不定还要唾骂她一句“贱女人”。
事到如今,柳娘已经不想和徐令再说什么了,她回头看一眼徐令,裙摆翩飞,一如初见那天。
“徐大哥,你走吧。”
徐铃有些愣怔。未吃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虽说接受了自己穿成男人的现实,也决心按照一个男人的标准来生活,可还是改不了前世那些想法,以至于对待此世的人和事时,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天真和愚蠢。
仔细想想,柳娘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徐令心思百转千折,想把秋梨膏方子交给柳娘的心思又涌了上来。
若是她学会制秋梨膏,应该就不用和王柱在一起过苦日子了吧?
只可惜柳娘走的太快,已经回到家中。
徐令怕惊扰王柱,想着改日再寻个由头,请人转交柳娘。
连忙收拾好东西,带着弟弟妹妹推着家当离开茶铺别院。
这里的房子他只租一个月,如今租期过了大半,剩下的权当打水漂。
等徐令去牙行找小七又寻了别的住处,安顿好一切,已经过去大半天。
兄妹三人躺在收拾好的床榻上,全都舒了一口气。
死里逃生啊,这感觉真好。
经此一事,徐令更不想在外头多待,只想着赶紧赚够钱回家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儿给他三观带来了冲击,徐令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削梨好几次差点削到手。
徐平徐安也心有余悸,看着蔫蔫的。
徐令干脆放下手中活计,准备带俩孩子去人多的集市上转一转。
先是带徐平徐安去成衣铺,一人买了一身干净厚实的衣物,然后带他们去瓦子里听书喝茶,看杂技班子耍猴喷火。
其中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身穿粉色单衣,脚下三寸金莲,与一个露着胸膛的精壮男人表演顶碗和杂耍。
徐令不由得又想起了柳娘。
也不知王柱醒来后,有没有责怪她。
兄妹三人在外头食肆里吃了一顿驴肉汤面,天快黑了才回家去。
他们这回租住的还是一处合租小院,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住了三户人家,其中一户是卖早点的,还有一户是个老学究,听说在某个富贵人家给人当西席。
第三户就是刚搬来的徐令三人。
夜里睡前检查好门窗,又用木棍挡住,徐令才有些安心。
只是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徐令在反思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所做所为。
一来,他的想法需要改变,时时刻刻需要记得,这里是蒙昧的古代,不是什么法治社会,一定要记得黑暗森林法则。
二来,行事需要百般注意。不要不把女人归位弱势群体,总想着多照顾一些,他现在是男人,不是什么现代社会关注弱势姐妹的徐铃。
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以为人家是可怜的漂亮女人,说不定背地里是个开人肉包子铺的孙二娘。
他又不是什么特工、神医,这也不是什么游戏,他只有一条命,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依靠他这棵小树苗,万一丢了小命,苦的就是家里人了。
财不露白,事事谦恭,身居高处不倨傲,身居低处不丢傲骨,最重要的,时时刻刻记住遵从本心。
徐令努力把这些信条刻在骨子里,念叨一遍又一遍,决定把此事丢到脑后,好好赚钱,回家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这才放下心中焦虑,慢慢睡了过去。
“开门!此处可有个行商,名叫徐令!?”
一大清早,院门口有人大声粗鲁地拍着房门,院里的租户前去开门,一眼看见三个凶神恶煞的官兵,腰间佩刀,不耐烦地推开那人,闯入院中。
“我等前来抓捕杀人犯徐令,谁是徐令!?”
他们身后跟着牙行的小七,那小七谄笑着给他们领路道:“三位官爷,徐令租了这间房。”
说罢,那三个官兵便大摇大摆地去敲房门。
院中其他租户也认得小七,连忙把他拽到一旁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把这群要命的给惹来了!”
小七讳莫如深地摇头,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大清早牙行管事带衙役找到他,差点把他魂都吓飞。
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谁知竟是问起他昨日有个叫徐令的租客,住到哪里去了。
小七一路上也打听过,只听说这个徐令好像是闹出人命,负罪潜逃了。
“哎呀,怎么招了这么个瘟神住进来!菩萨保佑!可别牵连到咱们!”
“真是晦气,明个都去灵宝寺烧烧香,去去晦气!”
那厢。
徐令被人大力敲门的声音吵醒,趿拉着鞋忙去开门,刚看清来者是三个官差。
便被人一把按到地上,卡住脖子。
只听那为首的官差道:“徐令!你杀了人,我等奉命将你逮捕!”
徐令脸颊与地面接触,痛的发麻,一脸茫然,他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