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顾延之,拜见侯爷!”
上船之后,顾延之整理衣衫,拱手拜道。
姬松满脸微笑将其扶起,道:“都是自己人,就别搞这些虚礼了,来,坐!”
分而相坐,姬松指向右手道:“这是柏山先生,这次回乡探亲,也不知从哪儿得知本侯要来江东,就死皮耐脸跟着来了。”
“原来是柏山先生当前,江东贤达回乡,本官也算半个地主,代表明州百姓欢迎先生了。”
听到是柏山先生,顾延之一惊,这位可是江东为数不多的经学宗师,没想到和侯爷在一起?
柏山先生横着看了姬松一眼,没好气道:“看到没有?也就你不把老夫当一回事。”
姬松好整以暇,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使君公务繁忙,不用理会我这个山野闲人,也就是年纪大了,要是不赶着还能动弹回乡看看,今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柏山先生神情有些低落,顾延之连忙扯开话题。
“侯爷这一路可真是隐秘到极致,要不是您来信,下官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这段时间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就担心来个..............”
随即想到眼前这位就是黜陟大使,后面的话就没敢说出来。
姬松哈哈一笑,指着顾延之笑骂道:“是不是担心那个不懂事来收拾你?”
“你啊,让本侯说你什么好?”
“只要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就没人敢拿你怎么样,有什么可担心的?”
顾延之闻言大喜,这是侯爷给自己吃定心丸了?
赶忙拱手道:“多谢侯爷维护!”
“嘿,你看看,到底是官场的老油条,都知道给我上眼药了?”
指着顾延之对柏山先生无奈说道。
顾延之尴尬地笑了笑,坐着也不说话。
三人说了会儿话,这才进入正题。
“你怎么回事?刚才外面人多,本侯给你留脸面,没好意思说你。”
“五十里外迎接?这要是传回长安,那些人还不得把本侯喷死?”
“虽然本侯也不搭理他们,但总归有些烦人,以你稳重的性子可做不出此事,说说,这是借本侯的势想压谁?”
顾延之听到姬松询问,笑道:“有人往煮好饭的锅里参老鼠屎,下官实在是被恶心的不行。但他身后之人下官确实惹不起,只能借侯爷虎威,吓唬吓唬他,也算出了口恶气。”
姬松嗮然一笑,没好气道:“还吓唬吓唬?本侯又不是老虎,能把他咋地?”
不管是顾延之,还是一旁的柏山先生闻言都是撇嘴鄙视不已!
您是什么人,心里就没一点数?
“好了,说说明州港的情况吧,这次就是来看明州港的,其他地方自然有人去巡查,本侯就不参合了。”
姬松看到俩人的样子,就知道这天聊不下去了。
接下来,顾延之着重讲了下明州港这几年的发展。
姬松虽然知道个大概,但哪有当事人当面说来的清楚?
姬松听完沉吟片刻,说道:“你是说现在明州港的贸易以趋于平稳?或者说是海外的贸易趋于饱和?”
顾延之郑重道:“不错,不管是来往的海外商船,还是每年交易的物资,这两年诧异都不是很大。所以下官猜测海外的购买力已经有了饱和趋势,就想着建议朝廷是不是可以降低价格的方式,来刺激一下。”
“毕竟每年大唐国内的商品都在增加,要是因为无法贸易,从而导致商户破产,还不如降低价格,让商品快速出手。”
“不然囤积在手里,又犹豫价格太高,国内又消化不了,总不能放着养老鼠吧?”
柏山先生好奇道:“难道咱们大唐不能将这些物资消化吗?数千万人口都不行?”
姬松和顾延之摇头苦笑,姬松更是像看白痴的眼神撇了柏山先生一眼。
那意思不言而喻,就差说:你知道个屁!
“你...........”
柏山先生被气的半死,就要和姬松理论,却被顾延之拦下。
“柏山先生勿急,听下官说。”
“哼!”
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坐回椅子。
顾延之苦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很多出海的货物都是咱大唐最顶尖的商品,比如蜀锦,上等丝绸,精美瓷器,还有渐渐开始被外番接受的茶叶。”
“你要知道,这些商品往往都是价格昂贵,能穿戴起的能有多少人?更何况这些人哪家会缺少这些东西?”
“所以,在大唐,能买得起的不缺,没有的买不起。您说这些商品怎么办?”
柏山先生张口就道:“可以给百姓降价啊,这样不是就买得起了?”
顾延之张口结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姬松实在忍不下去了,没好气道:“本侯现在终于知道朝堂上的那些蠢货是怎么来的?原来根子在这儿呢,有这样的老师,能有什么好学生?”
“姬松!老夫你拼了........”
说完就将手中的茶具朝姬松砸去,姬松轻轻一躲,给躲了过去。
柏山先生实在是被气的不轻,这是连自己带学生都给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停停停!”
姬松连忙告饶,倒不是怕他,要是将老夫子给气倒了,自己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到时候还被得被人戳脊梁骨?
最后在顾延之劝说和姬松的告饶下,这才让柏山先生安稳下来。
姬松舒了口气,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有句俗语叫: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其实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价格昂贵,往往就意味着商品的成本大,这哪是说降价就降价的?要是真给降到大唐百姓能买得起的地步,这些商人还不得赔的底掉儿?”
“所以,降价是万不得已的方法,这样不但会使得商家的收入和朝廷的税收减少,更有可能让那些海商得寸进尺。”
“降价简单,但想要再回到原来的价格就难了。”
柏山先生听完后,先是呆愣半晌,最后叹口气道:“你说的不错,要是朝堂上都是老夫这样的书生,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不降价的话,商品出不去,还不是砸在手上?”
姬松闻言也是沉思良久,有些事情他必须搞清楚,不然他也是盲人摸象,只能看到一鳞半爪,不窥全貌!
“海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们可否找你说过要降价的事情?或者说他们有没有其他异常?”
顾延之苦笑道:“侯爷,真不是下官不想知道,实在是现在大唐海商太少了,还只能在近处几个国家转悠,再远的地方就真的鞭长莫及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别看现在大唐的大海船不少,但都为着去对岸,造船厂的船只刚下水就被姬青他们开走,其他人也没那么大的人力,财力造船。
就算能造出来,也只是在近海转转,万里之外就别想了。
估计还没走出多远,就会被海风吹回来。
姬松用手摸着下巴的短须在船舱内来回走动。
饱和?
这话在被人跟前说说还行,但在姬松面前,简直就是笑话!
不说其他,就西方现在就至少有三个处于极盛的国家。
这些国家不同于大唐,各种贵族多如牛毛,财富也更加集中。
对于大唐每年出海的那些货物,估计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还饱和?骗鬼去吧!
这事绝对和这些来大唐贸易的海商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他们联合起来给大唐造成一种卖不出去的假象。
目的就是给大唐施压,将货物降价处理,他们则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这里面的利益太大了,以这些人的贪婪程度,做出这样的事绝对有可能!
“这件事本侯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回去后告诉他们,东西就是这些,不想要的滚蛋,想要的提价一成。”
“一个个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以为本侯不知道他们的情况?”
“想给大唐施压?也不看看他们都是些什么货色?也配和本侯讨价还价?”
顾延之大惊失色:“提价?侯爷,您没说错吧?”
“可是现在..................”
“按本侯说的办,要是不出意外,很快就有人前来找你商议!”
姬松打断他的话说道。
柏山先生则是一头雾水,提价?不是卖不出去吗?怎么还提价了?
不会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顾延之呆愣半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可思议道:“难道是他们...............”
姬松点点头,道:“应该就是这样,他们这是吃熊心豹子胆了还是怎么的?这才几年,就将他们国家那套拿到大唐来了?”
“可惜!大唐不是他们能招惹起的,这次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真以为大唐‘礼仪之邦’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你是说,他们是故意的?根本不是卖不出去,而是他们想压价?以我们对外界的不了解,骗我们?”
“然后将价值连城的商品降价卖给他们,他们再转手一卖,就是能获得更多的利益?”
姬松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砰!”
一声巨响,姬松心疼地看着自己喜爱的茶具碎成渣。
“彼其娘之,尔等蛮夷怎么敢?”
老夫子怒发冲冠,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杀了。
这也是他对这个时代最满意的地方,只要是大唐以外的地方,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说一声蛮夷之辈。
也很满意这个时代读书人的血性还没有消失,书生弃笔投戎的事屡见不鲜。
上阵杀敌也从来不落于人后。
“先生息怒!”
顾延之咬牙切齿道:“他们这是在找死,这次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本官就是没卵子的。”
连他都骂脏话了,可见这件事也把他气的不轻。
也是,人家简直就是那他顾延之当猴耍啊!
要是自己请求降价的奏疏递上去,大唐不知道要损失多少,百姓也会受到影响。
他顾延之没脸见人了,直接投海喂鱼得了。
“侯爷放心,下官这就回去将他全部扣下来,不将............”
“胡闹!”
姬松将其打断,骂道:“扣下?亏你想的出来?”
“人家这也是常规的商业手段,你上来就撕破脸,这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你信不信,你要是敢这样做,明年这些人能来一半就不错了。”
顾延之傻眼,呆愣道:“难道拿他们就没办法了?”
柏山先生也纳闷道:“如果不给他们一点教训,真当我大唐好欺负了?”
姬松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道:“谁说不给他们教训?”
“但.........”柏山先生欲言又止。
姬松坐下来喝口茶,好整以暇道:“急什么?既然人家按照商业上的手段,那咱们就不能掀桌子。”
“这样,你将消息散播出去。就说大唐由于地方受灾,一些商品原材料短缺,今年的货物只有去年的一半。”
“因此,涨价一成,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顾延之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
“侯爷你是说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说货物卖不出去,咱们就说货物短缺,这样的话,如果他们真的想要货物,必然急了。”
“本来团结一致的同盟瞬间瓦解,毕竟货物就这么多,有的人多了,就有的人少了,他们自己就乱了?”
他说着就激动地站起来来回走动,来到姬松跟前,躬身一拜,道:“侯爷高明,下官拜服!”
姬松微笑地摇摇头,道:“正所谓商场如战场,这在战场上就叫攻心战,先让他们自乱阵脚,咱们再找机会从中取栗。”
柏山先生叹服道:“商场如战场,侯爷还真是活学活用。既能让他们阵脚大乱,咱们还能以更高的价格出售商品。”
姬松唏嘘道:“等他们来找你时,你选出几人,以往年价格将货物交易给他们。其他人全部涨价。”
“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顾延之和柏山先生听的连连点头,大笑道:“对,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到头来咱们渔翁得利。”
“蛮夷就是蛮夷,见利忘义,大唐对他们可不薄,竟然敢如此作为,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还真以为我中原无人?”
事情定下后,三人兴致也上来了。
叫来酒菜,觥筹交错之间,笑声连连!
船舱内的笑声也传到了苟兴的耳中,他心急如焚,却始终不得召见,只能在外面干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