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按如今的情形,江月不放心请人来干活,甚至是请长工。
因为时年混乱,根本不好管理。手里捏着一张卖身契,也算是有一点点保障吧。
新的一年开启,他们已经换了新的户帖。
如今城中人气足,官府也恢复官牙了。
她选的时间正好合适,农耕结束,官府不再需要雇佣这么多人,种地的人闲下来,没有活儿干,只好在官牙上先做登记。
江月到了官牙,那牙人见到他们,脸色僵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或许是见过或者听说过他们的“威名”。
他调整过表情后笑着迎上来,“江郎君江娘子是想过来雇人?是有新店要开了吗?”
或许普通百姓不清楚,他们官牙既管着人口买卖及租赁,自然还有房子店铺等,对这江家独占五个位置最好的店铺也颇为惊讶。
这也让他明白了,江家是真的有王府做靠山。
想到这儿,他的笑容更大了,小心翼翼地端茶倒水伺候着。
“暂时还未开新店,是想买几个会干农活儿的人,到庄子上干活。”
嚯——庄子!
牙人的眼神更钦佩了,连忙答道,“有有有,您想要什么样的?”
“十八岁以上至四十五岁以下,男女皆可。老实干活嘴巴严就行。”
“好的,娘子郎君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带人过来。”
这要求不高,牙人手上要卖身的人可不少。如今城中不缺种田的人手了,要卖自身的大多是因为只会种田或者是家贫。
没过一会儿,牙人就带来了十几个人。
“娘子、郎君,这些都是刚签了卖身契的,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
江月点头,他便站到一边。
“你们都抬起头来回话。”
所有人齐刷刷抬头。不难看出,大部分都有些紧张,嘴唇发白。也有可能是营养不良。
“我先说清楚,我们买下人是买回去农庄里干活儿的,可不是在城里。不愿意的人后退一步。”
去农庄干活啊?这一下子就有五个人犹犹豫豫地后退了一步。
江月再开口,“下地种过田的举手。”
她不可能还得自己下田带人干活,忙都忙不过来。
所有人都举手了。
江月挑眉,仔细看着他们的手掌心。
她走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面前,她的手掌心一点茧都没有。
被人盯着,她脸色涨红,缓缓将手放下,却还是不死心地说,“娘子,我会针线,还认字,您带我回去吧,一定将您伺候好!”
话里是对江月说的,可这人的眼神却轻飘飘地绕过她,看向身后的江年。
这是想要伺候谁?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江月面无表情道,“不需要伺候我们,只需要伺候猪就好了。”
女子支支吾吾不说话了,最后自动退了一步。
养猪臭死了!
没想到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个人唯独钟爱猪,他听到娘子说的要伺候猪眼神都亮了,他主动开口,“娘子,我会养猪,之前家中养过猪。”
江月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
“噢?你家养过几头猪?养了多久?”
“最多的时候是一次养了十几头猪。家中三代都是靠养猪讨生活,卖生猪和小猪崽挣钱。”
“那你会劁猪吗?”
“会。”
江月看他说话大方不啰嗦,胆子也大,看起来就是一个朴实的养猪汉,年纪约莫在三十岁左右,心中已经有几分满意。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卖身?家中可还有人?”
“家中还有媳妇和一个十岁的儿子,媳妇会养鸡鸭还能干地里活,我儿子也能干活!就是家中受灾,他发了高烧,之后再说不出话。孩子他娘得看着孩子,我一个人出去卖苦力养活不了一家子......”
他的声音弱了下来,边说边偷偷看着娘子的表情,就怕娘子嫌弃。
江月转身把牙人叫过来核实情况,牙人点了点头,表示是真的。
他媳妇就站在最后一排,看着老实巴交的瘦弱小妇人模样,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瘦巴巴的孩子看着娘。
江月将这一家三口先叫出来站到一旁。
然后继续选人。
最后她还选了一个四十五岁的“老汉”和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兄弟。
老汉是因为家中人全部遭难了就剩他一人,除了地里活啥也不会,干脆自卖自身寻求一个好地方养老。
而那两兄弟则是因为家中要吃饭的嘴巴太多,家里人将他们分出来了。
但是城中不给分房了,他们没办法,只好来到官牙,卖身的钱还自己拿着了,不亏。
如今流民多,买人便宜。再者牙人也不敢坑江家两口子,只要了个公道价,一家三口十两银子、老汉四两、两兄弟十两银子。
二十四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拿不出来,但是牙人知道江氏布匹店挣得多,定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江月确实觉得人命在这时候还挺便宜......
办完手续结过账,天色还早,江月干脆直接带他们回了农庄,交给袁庄头安排,然后就又赶回了城中。
袁庄头知晓她的打算。
那一家三口就住在未开垦的荒地上,到时候在上面建猪圈和鸡圈,离得近才好看管。
而另外的三人则在地头旁住,负责开垦荒地。
但此时已经过了农耕时节,主家不着急种地,让他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山砍树。家具都得他们自己做,泥胚子也得他们自己晒。
这些人都是农家子,城里的房做不了,但是泥房子他们还是会做的。
次日,江月从城中新开的瓦窑定了不少瓦片,还给庄子上留下了不少的麦草。
用水和稀泥,掺入麦草等粗纤维植物,均匀抹在墙面上,作为粘合剂使用。
这些人没有想到主家还愿意给他们住新房子,尽管不是硬房子,但是泥胚子建成的房子还有新瓦片,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也就是成了家才能单独有一间屋子!
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好,庄子上的主屋也晾干透了,细密的春雨下了好几场,都不用浇水了。
城中,江年半蹲下身,盯着猪圈里母猪那鼓鼓囊囊的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