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京师里又刮起了一股吃“红烧肉”的风潮。
自从悦来楼总号推出红烧肉后,已经连续火了三、四日了,每日都能卖上好几百份。
可别小看这数量,一小碟,摆成梅花的形状,拢共也就五块,竟然卖到了一两银子一份,最贵的卖到了五两银子一份。
可饶是这样,慕名而来的人依然络绎不绝。据说悦来楼的门槛都换了好几根了,那掌柜更是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果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护国公府。
后花园水榭。
洛子玉正躺在软榻上,眼睛上盖着本书,嘴里吃着宫里赏下的樱桃。那樱桃不愧是御用之品,颗颗红润饱满,汁水香清甜,颇有些滋味。
“大公子,大公子,咱们爷正养着伤呢,说了不见任何人。”
这是青竹的声音。
“滚开,你个狗奴才,连本公子也敢拦了。信不信,爷一刀砍了你。”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这人相貌生得颇为好看,可惜一双眼睛又细又长,这一生气就有些往下耷拉,倒是损了这副容貌。
“洛子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为什么非要跟我对着干!”
“大哥!?嘶,我记得我母亲只给我生了个姐姐呀!”
“你……混账,你对兄长毫无恭敬之情,今日我就代父亲好好教训你。”
人还没跑上前,一颗樱桃就射在了膝盖上,洛子玦顿时跪了下来。
“哎呀,大哥,你这是干嘛呀?就算做错了事,也不需要向小弟行此大礼啊!”
“洛子玉,我要杀了你!!”
洛子玦咬牙切齿地嚷着。
“瞧瞧,这就是我的好大哥,动不动就要杀了自个弟弟,哪里有半分亲情。就这般的大哥我可不敢认。”
说着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洛子玉,你敢说我京城和九江那边的酒楼不是你搞的鬼?”
洛子玦那眼睛就跟毒蛇一样盯着洛子玉。
“对啊,就是我做的。你的人敢伤我的朋友,嘶,还想谋我的方子,我关你几个铺子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怎么,关的不够痛快?要不苏杭那边的也一起给你关了?”
“洛子玉,你卑鄙龌蹉,你就是眼红我酒楼开得比你好!你是个小人,我……我要去找父亲说理!?”
“哎,洛子玦你好歹也加冠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有事就找父亲告状。啧啧,真是我爹的好儿子。快去,快去,我看老头子最近嘴也挺闲的,刚好缺个人骂骂!”
洛子玉嘴里的老头子是老护国公爷洛铁雄,那是一跺脚大梁都能抖三抖的人物。不说洛子玦几个,就是洛子玉的爹洛白昌看到他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唯有洛子玉敢在他面前“放肆”。
洛子玦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如斗牛一般瞪着洛子玉。突然纵身而起,就朝洛子玉扑去。
“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可还差两三步的距离,屋顶飞下个手下,直接一脚把洛子玦踹出了三米远。
“啊!”
洛子玦捂着要炸裂的胸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你暗箭伤人,无耻!”
“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小的时候你可没少欺负我。”
正在这时,外头又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就见水姨娘和洛白昌从院外走了进来,见洛子玦披头散发,口吐鲜血,妇人立马慌张地奔了过去。
“哎呀,玦儿你怎么了?老爷你快来看看玦儿呀!?”
洛白昌看着最喜欢的儿子受了伤,愤怒地瞪着洛子玉。
“玉儿,他是你兄长,你怎么可以下如此重手,真是越来越顽劣了!”
洛子玉无所谓地撇撇嘴:“父亲大人别骂得太急了,爷爷昨日还夸我丰神俊朗,稳重了许多。”
“你……”
洛白昌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
这逆子他是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府里有父亲压着,府外有唐国公外家看着,宫里有皇后娘娘盯着,这……这日子没法过了。
洛子玦见父亲来了,忙上眼药:“父亲,他无缘无故让人封了我好几处酒楼,他就是见不得我好,他还……”
说着又吐了口血,看来刚才那一脚踢得有些狠了。
水姨娘忙尖叫着:“来人,快去请太医,快呀!”
洛白昌看洛子玦这般狼狈,那是心如刀割:“好啊,果然是个冷血无情的逆子,不愧是她唐莺生出来的孽障。”
“住嘴!
洛子玉狠命往桌几上一拍,顿时桌几四分五裂。一块碎木堪堪从洛白川耳边飞过,钉在了旁边的树上。
可洛子玦就没那般好运了,那手上被扎了好几下,血流如注。正哭爹喊娘,再无半点贵公子的风采。
“我娘的名字你没资格叫,趁小爷我没发火,赶紧带着你的小妾和儿子滚出我院子。”
水姨娘已是哭得梨花带雨:“玉儿,姨娘知道你恨我,你要杀要剐都朝我来,请你放过玦儿吧!”
说着就跪了下来。
“兰儿,你这是干嘛?何故跪那孽障?”
“老爷,玉儿不出这口恶气,我们母子俩在这府里哪里还有容身之处啊!?嘤嘤嘤……”
“母亲,你不能跪他……”
洛子玦话还没说完,脸颊上又是一痛。
就见一颗樱桃落下,随即一颗牙活着血落了下来。
“你管谁叫母亲呢?她一个妾室也配!!”
水姨娘哭得更凶了。
“玉儿,求求你了,姨娘给你磕头了……”
“行了,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要嚎回你自个院子嚎去,别脏了我的地。青竹送客!!”
最后洛白昌只能灰头土脸地带着母子俩回去了。
等到晚间,洛铁雄知道这事后,又把洛白昌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是猪脑子啊!这是玉儿在救他,你还敢去打抱不平了!?”
“父亲大人,玦儿也是你亲孙子啊!?”
“亲孙子?老夫没被他气死,就算我命大。你那乖儿子巴结谁不好,非要去巴结楚王。现今圣上本就对几个皇子争储不满,他还敢舔着脸往前凑,有几个脑袋够砍!?”
洛白川还想狡辩两句:“也……也没那般严重吧,只是平日相交而已……”
洛铁雄拿起身边的茶杯就砸去:“老夫怎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当年辰王之乱你忘记了?那忠国公的下场又是如何?我看你光长肥肉,不长脑袋。老子看你就烦,滚下去。”
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自己一世英名怎么会生这么个玩意?还好玉儿是个好的!!”
洛白昌如蒙大赦,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逃出门去。
“等等,从今日起玦儿禁足在家,没有的我的命令不许出府。还有他苏杭那几个铺子,你一并让人卖了去。可是记住了?”
眼睛一横,洛白昌大汗淋漓,忙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父亲,儿子记住了,那……那我下去了。”
看着自个儿子那怂样,洛铁雄脑袋一阵疼。
沟子村。
一车又一车的地瓜连绵了好几里路,村里人都站在路边指指点点,看着热闹。
“哦哟,这比上次花家村运来的地瓜还多呀?”
“听说快六万斤呢!堆起来得有小山高咯。”
“啧啧,这桃花丫头的买卖是越做越大了呀,前头那眼皮子浅的还说她铺子烧了,要败家了。瞧瞧这阵仗,真是眼睛都被狗屎给糊了哟!”
“哎,听说你家儿媳妇被选去那作坊里干活计了?”
被问到的婆子顿时满脸兴奋,语气颇为得意:“对哦!我家花莲可不上次被选上了!昨日夜里桂花来叫人了,今日开始上工。”
“啊哟,那你可是掉进福窝窝咯。都说那作坊里的工钱每日可是十五文呀,每月还有赏银,啧啧,这可比老爷们去县里扛活还挣得多!”
那老婆子已经捂着嘴笑个不停了:“可不是!咱们家现在恨不得把媳妇儿供起来。家里也商量好了,下工回来就让她好生歇着,家里活计都不让她干。”
“要的,要的,这骡马驴子还得休息噻。咱们可不是那会嗟磨媳妇儿的恶婆婆。”
现在十里八乡都知道沟子村建了个大作坊,工钱高,活计又轻松,那是眼馋得紧,纷纷找人来打听。
就这样,渐渐地沟子村在这一代也有了些名声,大家更是以进王桃花的作坊做事为荣。
王桃花看着一车车的地瓜被运进了库房,心里十分欢喜,总算能开工了。
她先把所有人召集在了一起,放了挂鞭炮,做了个简单的开工仪式。接着便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发了下去。
众人看着这块上头有个绳洞,下头两根绳子的灰色布块有些莫名其妙,还有那个像袖筒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
王桃花笑着介绍道:“婶子,嫂子们,这是围裙和袖套。咱们干活这衣裳容易弄脏了,这袖子呢又宽大,拢起来不方便。有了这围裙和袖套,干活就方便轻省很多了。你们瞧着,我穿戴给你们看。”
众人看王桃花穿戴后,自个也试了一遍。果然那袖子衣摆被遮住了,一点都沾不上泥巴,而且拿取东西也方便。
“哎呀,丫头这东西好用,这么一来咱们还省了洗衣裳的功夫呢!”
其实这围裙在大户人家里老早就有了,上次王桃花去孙府就看梅三娘系了。不过自己找马婶子改良了一下,多了一个套头,这样围裙遮盖的地方更多,也更贴身了。
至于这袖套,这个时代没有松紧带子,用牛筋成本又老贵了,于是王桃花干脆做成绑绳子的。
那马氏不愧是个会做买卖的,立马嗅到了里头的商机。
“丫头,这东西保准能卖钱,咱们俩合伙做咋样?”
王桃花捂着嘴笑道:“婶子,怎么个合伙法呀?”
“这袖套你交给婶子做。婶子出布,出人工,无论卖多少银钱,我给你分两成可行?”
王桃花略微想了想,爽快地说道:“行!不过婶子这东西一看就会,咱们就是挣个先机钱。”
“婶子明白,我这就安排那几个绣娘裁布做去,等攒上些再拿来卖!”
王桃花想了想:“婶子,这普通百姓用粗布做就行。可这富贵人就不兴用粗布了,咱们还可以用些好的布料,绣上些花鸟蝴蝶,跟衣裳也搭些,想来会更受欢迎。”
“哎哟,丫头,你这脑子转得就是快。”
于是袖套的事,马氏就这般与王桃花商量好了。最后又先把王桃花的袖套赶了出来,愣是一分银钱都没收。
从这天起沟子村又多了一道围裙风景,只要看到那围裙,大家就知道这人在作坊里干活。
“行,我这边也没有其他事了。这地瓜呢也到了,咱们就开始做红薯粉吧。大家干活的时候小心点,别伤到了自个。以后外头的事就找有泉叔,做红薯粉的事就找桂花婶子。”
接下来罗有泉就带着“四大保镖”有条不紊地给地瓜过秤,记录着每车地瓜进库的重量。
罗桂花则带着四十个妇人去领了一批地瓜出来,开始了第一波清洗和剥皮。然后让之前十个有经验的妇人指导新人……
很快作坊里忙得热火朝天。
王桃花看得嘴角弯弯,心想:一切都好像在朝好的方向前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