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放眼望去,沿途全是埋头赶路的人群。
周遭却是万籁寂静。
死气沉沉的。
钱木木肩上包袱,右手药箱,左手牵着许家齐,小家伙从中午走到现在,身形摇摇欲坠,又困又累,已经是熬不住了。
却强撑着精神。
不肯让她背。
在又一次差点倒地睡过去之际。
钱木木弯腰,将小家伙揽到背上。
“娘!我要下去......”许家齐挣扎着,力道越来越弱,眼皮子也耷拉了下去,娘亲身上柔柔的气息,总是让他一闻便不由的放松。
再加上柔软的手掌拍着他的背。
温柔的他根本无法抵抗。
感受到小家伙的脑袋枕在她脖颈上,钱木木勾唇浅笑了瞬,弯腰将药箱提起来,瞥了眼旁边。
许家石背上也背着许小宝。
李丫儿背着许喜乐,手腕上还挂着一个包袱。
许家复则跟在许家二老身旁,安安静静的。
手上的包袱被拿走,钱木木侧头去瞧。
是许老太太。
她伸手要拿回来。
许老太太却是眉头一皱,无声的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吵醒小齐。
钱木木抿了抿唇。
心领了这份好意。
一直走。
快要天明。
钱木木几人才停下来。
坐在一处草坪上歇着,几步路的远处还有一条小溪,好多人都在这里暂且休整,喝口水。
钱木木从包袱里,掏出先前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的的馍馍,每人分一个。
许老太太掰开自己那个,分成两块。
一块给老伴儿,一块自己吃。
将老伴儿的那块,递还给钱木木。
“这南下江陵还不知要走多久,省着点吃总是好的。”
钱木木摆手说不用。
老太太却很执拗,甚至撒谎道:“我俩吃的都少,吃的多了反而肠胃难受,行了,别推来推去了,免得叫人看见,还以为咱们口粮很多呢。”
钱木木见了,有些不忍。
也只好作罢。
但也没接过。
“这既然给您了,您不吃就收着,等饿了您自个再拿出来。”
“这......”许老太太一想,放谁那儿不是放?反正大不了留到下一顿,就不从大儿媳那里拿了就是,想通,她也没再较真,揣包袱里了。
许老头捏着半块馍馍,慢慢的吃着。
对于自家老伴儿这样的做法,虽没表态,心里却是赞同的。
出门在外又是逃亡,还有几个孩子。
能省着点就省着点。
他老了少吃点没啥事儿。
但孩子不能饿着。
许家石带着弟弟妹妹,去小溪边喝饱了水,还非常懂事的扯了好几片叶子,交叠在一起弄成个碗,装了水过来。
“娘,喝水。”许家石捧着把叶子递过来。
“先给你爷爷奶奶喝。”钱木木冲许家石使了个眼色,许家石没去,“都有份儿,这是您的。”
许家复和许家齐,许小宝跟在后面。
手上也都有捧着叶子水。
钱木木瞅着许家石,笑了下。
接过叶子,将里面的水都给喝干净。
冰凉的水流进肺腑,刺激着神经,熬了一晚上没睡的疲惫,仿佛淡了些许。
几个大人喝了水,吃完馍馍。
也都去河边洗了把脸。
回来的时候。
歇着的人群,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出发。
钱木木几人,也挂着包袱,牵着孩子接着赶路。
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
出了太阳,暖暖的。
年底的时候,下过大雪。
积雪一滑,路上变得泥泞难走。
钱木木紧紧拽着许家齐的手,不敢放开,这要是摔一跤,不就跟在泥巴里打滚没啥区别嘛。
到时候可没地方换洗。
后方远处。
一匹马疾行而来。
目光扫着沿途的人群,宛如一道锐利的光,似在搜寻着什么人。
大家都被这骑马的冷面俊朗人物给弄得有些瑟缩,生怕自己躲闪不及,死伤在他那骏马蹄子之下。
刻在脑子里的那抹身影,出现在眼前。
马儿被勒停。
马上的人,翻身下马。
“木木!”
一声急唤。
钱木木扭头去瞧。
是零一。
“你怎么来了?”
许家齐见自己干爹来了,兴奋的就要跑过去,结果脚底一滑,栽在地上!
“啊!”许家齐尖叫了声。
钱木木无奈的叹气,将小家伙扶起来。
“都说了叫你小心点小心点,你个小笨蛋,你干爹又不会飞走,你急啥。”
许家齐屁股上沾了泥巴,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巴巴。
钱木木撩开小家伙的小袍子。
还好还好,里面的小裤子没湿。
“孩儿他奶,我记得小齐的外褂都在你那里,你拿一件出来,给他换了。”
许老太太应着声,把包袱给自家老头提着,埋头翻找起来。
钱木木和零一,走到离队伍稍远些的地方。
瞅着零一略有焦急的神色。
她挑了挑眉。
“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爷在江陵中毒了,太医束手无策,传令于我,命我寻你前去治病。”零一严肃冷静,眼神带着三分急切。
“你现在跟我走,可好?”
钱木木摇了摇头。
“我家人都在这里,我不能扔下他们。”
零一凝眉一想。
“你且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零一上马。
纵马离去。
钱木木回到自家人的身边,换完衣服的许家齐眼巴巴的问:“娘,干爹还回来吗?”
“回。”钱木木摸了摸小家伙的脸庞,转而同几人道,“零一有事交代,叫我们先在这里等他片刻,正好咱们也歇歇吧,熬了一晚上,也都累了。”
几人左右相视了眼。
将包袱放在干燥的石头上,坐着等。
这一坐着,疲惫也找上门来。
几人互相依偎着。
昏昏欲睡。
等了小半时辰。
零一去而复返。
还带来一辆马车。
外观有些破旧。
“时间匆忙,只能将就一下了。”零一对钱木木道。
钱木木摆了摆手,说了句没事。
转头,叫醒几人。
全都上了马车。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许老太太问。
“去江陵。”钱木木扶着许家齐的脑袋,按在她肩膀上,让其继续睡。
小齐身子骨弱,稍不注意就容易发烧。
她总是会下意识多关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