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无奈回了六扇门,一回来便被请入了后院,一路上没见着游自在,他不由有些担心。请他的人待他进入后院,便将后院锁上了,让他不由有些纳闷,莫不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后院中他常来,轻车熟路的到了后院正厅之中。
一个身穿明黄色五爪金龙龙袍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他不由眼神一震。坐龙庭的那位官家,当今的陛下!
“卑职捕头陆遥拜见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万岁万万岁!”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身边一溜圈的跪倒一地的人,只有一人坐在带着滚珠的太师椅上,膝盖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毯子。
“起来吧!”赵泰转过身来,坐在往日郎中令那把椅子之上,魁梧的身躯占据了椅子大半。赵泰挪动了一下屁股,似乎局促了些。
郎中令等人这才敢站起来,这时只见,那陆遥一溜烟窜进了一旁的偏房,赵泰身边两个大内侍卫吓得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之上。赵泰不满的朝两人挥了挥手,这眼力,真是不太够,小捕头能有多大胆,敢刺皇?
陆遥吭哧吭哧的把偏房中的榻搬了出来,还拿着一个布枕垫在自己的腰间。
一众人等仿佛看神人一般的看着他!有些人已经看明白了,这马屁拍的,真是绝了!
一旁陪侍的秉笔太监曹公公眉毛不由挑了挑,该死的小贼,抢你爷爷的活干,幸好他急中生智。
“郎中令大人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帮忙?”章显和刘长青还有左副都御史梁良连忙小步快跑过去,帮忙把榻抬到正厅之中,陆遥打了打布枕上几乎看不出来的灰尘,放在榻上,布枕本就是放在靠枕上让脖子舒服一些的东西,尺寸不小,正好可以让陛下安坐。
“陛下,您请试试这个!”没有说椅子不合适,照顾了郎中令等人的颜面。
赵泰欣赏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放在身边伺候朕的起居也不错。胆大心细有眼力见,很多人其实都有,就是没有那种随时准备好,随时都可以发挥出来的能力。
果然,榻的高度放脚正好合适,没有椅子局促,又有布枕让榻不硌屁股,很舒服,心情顿时开心不少。一旁太师椅上那人也开始对陆遥感兴趣起来。
“我说让你们起来了么?”顿时一顿扑通跪倒,膝盖磕在地板上的声音。
陆遥自然也跪倒在地。
“你,陆遥,你不用,一帮狗杀才,盯几个人都盯不住!”赵泰脸色又阴了下来。只有跟陆遥说的时候却是和颜悦色。
陆遥起身,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鹤立鸡群?似乎有些不妥,总觉得有些尴尬。
“陆遥,你说说你探出来的情况!”他手指点了点陆遥,示意他说。
“回禀陛下,卑职追踪城中锁匠汪小泉,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便藏在暗处,发现他们绑了汪小泉和他娘子,上了马车,手法很专业,没留下蛛丝马迹,卑职潜入马车底下,为了不让马车因重量使对方起疑,卑职只得运起全身内力,这马车在平康坊停过一次,汪家娘子被放了下去,又上来一人,想来也是锁匠,惠通河畔,凶犯做了一次交接,换了人驾马车出城,出的是西直门!出城之后,卑职与汪小泉约定沿途留下记号,随后下了马车,待马车走远,循着车辙印发现马车到了金明池然后转向北!可惜卑职不能再跟下去了,若是继续下去,或许这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卑职回城,走的也是西直门,果不其然,卑职入城数十息之后,便有飞鸟传讯一往金明池方向,一往城内方向,奈何卑职内力耗损过巨,连只鸟都跟不上,这条线索被卑职弄断了!”详细说完,陆遥还一脸惋惜懊悔之意。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虽都跪倒在地,却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他!
他是怎么做到的?无一处瑕疵,简直完美!尤其回城验证这神来之笔,更是让人惊艳。一般人都会想着赶紧回来报信,他却还能这么理智的去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
赵泰不断点头,这个青年捕头,这才是朕要的大才!
“马伯远,你来说说!”没有点他脚跟前跪着的徐安之,和封逸,而是点了一旁坐在太师椅上的马伯远,显然马伯远也是他所倚重之人。
“陛下,臣安排有不少疏漏之处,多谢陆公子补救,现下需要查探的有几处,一是平康坊,接手女眷的凶犯藏身之处寻常人家不便隐藏,此处又非内城,少有京官府宅,酒肆,客栈,青楼妓馆都是有可能的。二是惠通河畔,交接之处,此地探查范围扩展三里。有可能是交接之人尾随了马车一段之后再选择惠通河这等荒郊之处交接。第三处自然就是西直门了。当日值守的要查,没值守的更要查,应该不止一人,得有配合,才能这么及时传递消息。第四处,自然是金明池往北的,要一律彻查,魔头所藏之处必然在那里!这需要羽林卫的协助!一旦遭遇魔头,恐非我们这些青年俊彦所能抵挡!”
病诸葛,马伯远,这分析的头头是道,平康坊之所以没往慈幼局去猜,估计也是考虑这是皇太后的产业,若是猜疑了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那马伯远就得吃很大的瓜落了。
陆遥看向了马伯远,这病秧子,有两把啊!两人对视一眼,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病诸葛,多智近妖,怕不会是个短命鬼吧!没有感应到马伯远身上的内力气息,然后看他似乎受了寒毒,天气又不冷,盖那么厚的毯子,就是个病秧子。
“封逸,你负责第一处和第三处,安之,你负责第二处和第四处,各自把你们选好的人带走,陆遥辛苦了,你虽在封逸这队,但是今晚就不参加了,回家好好休息,明日再回此地!”赵泰说完,起身便走,一众跪着的众人中走出两人,并入陛下侍卫之中,一行六人消失在了。众人眼神不由跳了跳,谁也没想到,在这些人当中还有陛下的侍卫,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陛下筛选出来调查此次大案的人手。
陆遥更是心中狂跳,这两人分明方才就是和自己一般跪在最后一排的人,还以为他们也跟自己一般回来的比较晚,当时自己还以为是未来的同伴,挤眉弄眼来着。
显然陛下是让这些人看看场中之人的反应。
随后徐安之领了六人离开。章显,刘长青,梁良三位六扇门大佬也相继离开,显然他们并没有指挥权。
场中只剩下七人。封逸起身,转身看向六人,这是他为自己筛选出来的六人小队!
“诸位,我就是封逸,我们的驻地并不在这,大家跟我来!”说完转身就朝一处走去。
陆遥连忙走到马伯远身边,给他推太师椅,马伯远朝他感激的看了一眼。
其余几人见状有的摇头,有的鄙夷,也有的面无表情,众人都跟在封逸身后。
陆遥心里有些奇怪,这不就是那个书记员?难道那三位大佬就是个摆设,实际上选人的是他?
何许人也?不是说他是刘长青的表侄么?游自在打听的消息应该没错吧?或许是陛下对三位大佬不太满意,所以才选了封逸和徐安之来接手查案。
徐安之在都察院,有个小神捕的名头,都察院监察核查刑部和大理寺经手的案件时,此人从卷宗,从凶犯口供,从所有证据中就能探查出诸多疑点,让不少真凶露出水面,便得了小神捕之名。
封逸据说只是应天书院的一名学子,各科皆优,只是不知为何对六扇门感兴趣,才让刘长青内举当了书记员。陛下能让他与徐安之并列,想来也有过人之处,待会就知晓了。
转了几处,陆遥心里一跳,这办公务的驻地不会是那里吧?其余几人也有人面露古怪神色,显然也知道了目的地是何处。
果然,驻地就在地牢,入口处的两间牢房成为了他们的驻地。
“诸位,即日起,此地便是我们阴司神探的驻地!案子不破,我们的驻地就还在这,当然,案子没破,魔头全抓回来,我们也算完成任务!”封逸说的很清楚,要么查清真相,要么把人抓回来。
“今日,探查平康坊与西直门,马伯远不良于行,陆遥精疲力竭,正好剩下四人,两两一组,阮小刀胡悦两人一组,探查平康坊,陈长安与林慕白两人一组,探查西直门!即刻出发!”封逸没有继续废话,直接下令道。
四人齐齐跨步上前,双双领命而去。片刻之后便只剩下三人。
“今日辛苦陆兄了,若非陆兄,我们怕是还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封逸朝陆遥拱手行了一礼说道。
“封大人过谦了,恰逢其会而已!想来马大人也早有所推测,我不过是佐证了马大人的猜测而已。”陆遥连忙说道。
封逸看向一旁的马伯远。
“阿逸莫要怪我,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不会说的,以免影响你的判断!”马伯远苦笑道。推测就会有不确定的地方,即便概率再高,没有实证,也难以服人。
这时候窗外传来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陆遥眼神一凝。马伯远朝封逸示意,封逸打开窗户,一只褐色信鸽飞入,打开其脚上所绑密信的时候,那信鸽突然扑腾起翅膀,一团粉末洋洋洒洒的扬了起来。
陆遥暴起身形,一把扑倒两人,一脚连人带椅踹开马伯远,顺势抱着封逸就朝外滚了开来,直到背部抵住了牢房墙壁才停了下来。
一股辛辣的气味扑面而来,马伯远毕竟是连人带着椅子,陆遥脚力虽强,也不过踹开了丈余。
马伯远剧烈的咳嗽起来。
陆遥抽出蒙面巾,深吸一口气,捂住口鼻,将马伯远连人带椅子拖了出来。
马伯远的脸色胀的通红,咳嗽依然不止,看着他每咳一次,全身都蜷缩了起来,似乎不这样,他就会忍不住把心都咳出来。
“陆遥,听我说!”强烈抑制住这股咳意,他才缓慢的说出这几个字来。
陆遥认真听着,帮他抚顺胸中的一口气。
“今夜的人除了陛下和阿逸,还有你,其他人都有嫌疑!”快速说完这段话,那股咳意再也止不住,他咳了出来,随之出来的是一小块肺片。上面冷热交织,诡异无比,显然那些粉末进入他的肺部,才有这般变化。随后,他身体努力的蜷缩起来,却是没了力气做到这一点,双目圆睁,许是,有些事还没交待完。
马伯远没想到自己是咳死的。堂堂阴司神探中的天罡谋士,第二天就这样离奇的死在了任上。
陆遥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觉得马伯远这短命的相,没想到一语成谶!
一旁的封逸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好大哥,马伯远,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他失声痛哭了起来!到底是谁?要置马伯远于死地?自己或许就不该请伯远大哥出山!
陆遥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封逸。可惜了,天妒英才?
马伯远定然有些手段已经威胁到了那些凶犯。
其实想想,也很正常,毕竟对方可是能将地牢中所有魔头都劫出去的手眼通天的人物。
马伯远,要怪也得怪你得了这么个病,体弱的咳都把自己咳死了!要你有哥哥这体格,这内力,这些伎俩哪里伤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