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烟一早带着名单先去了县衙,没想到新的知府姜北哲居然也在县衙。
“洛大人,要销这些人的奴籍,代价可不小。
朝廷有明文规定,普通的家仆,上交奴籍和家主的亲笔销籍文书,上交银钱五十两,便可脱籍。
而官奴,除非是朝廷大赦天下,可以直接脱籍,或者降籍处理。
除此之外,要脱籍,根据其被牵连罪官的职级,价格从一千两到万两不等。
这些名单,皆是官奴!
要全部给她们脱籍,估摸着要七八万两银子!”
姜北哲连忙说道。
“大人只让我找你们来办此事!你们想办法来办就是!
七八万两,大人是拿不出来的!”
洛轻烟冷声说道。
即便是有,这钱也不能出,这会落人口舌,也会成为日后的把柄。
其中还有个关节,便是很多人不是缺这万两脱籍的银子,只是不想与罪官牵连一起,影响家族前途,子弟仕途,还徒惹朝廷怀疑。
桩桩件件,对一个家族来说,都是极要命的事。
所以,不碰官奴脱籍一事,早就成为所有家族约定俗成的事了。
“洛大人见谅,这批女奴人数众多,若是一次上报这么多脱籍,难免会引人注目,惹人生疑。
这对大人不好,大人虽可昭日月,但魑魅魍魉甚众,为大人计,下官有一策,洛大人看是否合适?”
一旁的符知安,拱手行礼道。
“说来听听!”
“挑出三人脱籍,最好是先前那些被斩罪官的苦主,如此,上报上去,不花银钱便能做到,也不会引人注意。
其余人等,则慢慢操作不迟,只要不聚集一处,便不容易为人察觉!”
符知安的法子得到了两人的认可。
“为何只是三人,此法可行,那这名单上是苦主的,不都可如此处理么?”
洛轻烟点头了,只是对着人数却是有些质疑,这份名单上可是有二十多人。
“回禀洛大人,我县衙卷宗记录相关的苦主,只有三人!”
符知安微笑说道。
“那你看看!”
洛轻烟有些意外,这符知安想来是对那些苦主的姓名已经谙熟于心了。
不知道这姜北哲能否做到?
姜北哲再细细看了一眼,道:
“有一人,是此人!”
洛轻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叶毓卿。
“好,那便如此,先给此四人脱籍,她们的户籍文书,还请今日监斩行刑前交给我,日后再让她们自己处理。
不过两位大人,到时候,还希望你们给她们多行一些方便!
这世道,她们活得更辛苦一些。”
洛轻烟留下名单,转身离去。
一辆辆马车一大早就出城了,让很多起早的百姓不由诧异,这时又有什么事发生了?
有不少百姓到县衙门口来提醒,只是都被劝了回去,城门守卫没有报告异状,那便不是大事。
待到临近中午,一辆辆马车又鱼贯而入,数十辆马车的规模让沿途所有人都觉得,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不由都尾随其后,一直跟到了府衙门前那两条大街的路口,然后一个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女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这些是人犯???
可是没带镣铐,一时间众人对这些女人的身份都猜测了起来。
榆树巷这几日百姓们也有人专门去府衙附近守着,但凡有新的告示和监斩行刑的通告出来,就会去通知全街的人来看。
涂老妇人倒是没这个心思,租房的客人已经走了好几天了,都没回来,这两天又吃回粗茶淡饭,她都有些想他们了。
“今日有行刑,监斩的是矿上的大人和将军,还有青山!”
“青山?我们街那个么?”
“我看了告示,上面就是青山大哥的画像!”
“什么?青山怎么会被砍头呢?快,去跟涂老太太说一下,问问是怎么回事?”
“涂婶能扛得住么?”
“不知道,我不敢去说,万一有个好歹,还不赖上我们家了?”
“你们刚才说许青山要被砍头?”
“谁说不是?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唉,我忘了问了,我就急着来通知你们了。”
关于许青山被砍头的消息甚嚣尘上,将整个榆树巷都惊动了起来。
涂老太太总感觉很多人在说青山,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太想儿子了,以致于都出现幻象了。
待走出小院,这才发现实实在在的,很多人的声音都在说自己的儿子许青山。
她朝那些人看去,有人发现她看过来,又闭嘴不说了,扭过头,避开她的眼神。
她的小碎步朝那些聊得正起劲的人堆里靠近过去。
“你说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儿?我儿犯了什么罪?”
涂老太太感觉天旋地转,她仿佛看见儿子的头颅掉在地上,跟前两日那些人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跟牛眼睛一样。
儿子似乎有无尽冤屈,在跟自己哭诉。
不行,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我儿洗刷冤屈!我要去鸣冤。
周围众人见老太太,一跤摔倒在地,然后又挣扎起身,也不管一身泥土,便往外走去。
“快,跟着,别让涂老太太发什么疯!”
那小酒馆的老板多少还见过些世面,看着老太太有种拼命的决绝,连忙跟其他人说道。
众人连忙跟了上去。
老太太的小碎步居然很快,走在很多年轻人前头。
当然也是没有人愿意真的拦在她前头。
榆树巷的街坊们人虽然不多,但是这一通快步小跑,立刻就起了连锁反应,前面的人纷纷给他们让路,他们就像一条快速游走的鱼,穿过一条条街道,直奔刑场。
在刑场负责维持秩序的一众衙役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连忙做了应对,捕头将四名衙役调到这一侧来应对。
“去问问怎么回事?”符知安开口跟身旁的捕头说道。
“是,大人!”
“我儿冤啊!青天大老爷,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啊!”
涂老太太到了一众捕快衙役封锁的地方,扑通跪倒在地,大声嚎啕了起来。
身后榆树巷的一众街坊只拥在她周围,目前也不清楚许青山到底因何被杀头,自然便不好张嘴说项。
其实稍微理智一些的街坊,都知道,现在符青天和姜青天,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恶贼,没道理在许青山身上出什么岔子。
想来许青山是有取死之道!
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而且他们作为旁观者,也阻拦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