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盗白龙
作者:王颇帅   乱臣贼子传最新章节     
    陈十九毫不在意,既不在意损失的首饰,也不在意跑掉的李门儿:
    “秦二姐,你们只管呆着作甚?何不唱几个小曲与我们助兴?”
    那几个倡乐不唱曲,团团围着他,又是斟酒、又是夹菜,还不停吹耳旁风:
    “十九官儿,我早说李门儿那厮不妥当,你偏信他,将大注的钱财与他花转。如今怎样?险些着了他的道儿。”
    “是啊,十九官儿。若说妥当,我家二姐是与你同床共枕的贴己人,再无半点异心……”
    正说着,李门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从怀里掏出金钗和银锭,小心翼翼送到陈十九面前:
    “十九官儿,这是你的首饰,我如今奉还。”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我这一回吧。”
    陈十九不理会那只金钗,却盯着银锭看:
    “李门儿,你哪来的偌大一锭银子?”
    李门儿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怪自己人蠢嘴笨,刚才求饶时只顾说首饰,倒忘了提银子。
    此时陈十九问起,他不敢再有一点隐瞒,将前后事项和盘而出。
    陈十九拿起银锭掂了掂。
    皇汾官铸之银,是十两为一小锭;
    二十两为一中锭;
    五十两为一大锭,又称元宝。
    手中这锭并非元宝,却也足有三十几两,应该算是中锭。
    通常中锭和元宝之下必铸有年号、铸地、银匠名姓等字样。
    手中银锭却一字也无,而且形状又不规则。
    再细看,更觉奇怪。这银锭晶莹纯净,无杂色、无断渗,竟是成色十足的金花银。
    李门儿见陈十九目不转睛瞪着银锭,赶紧又说:
    “十九官儿,我见那女贼人怀中老大一个钱袋,里面装着好多金银。不说那银子,就金条也有几十两……”
    一句话不待说完,下九流们立刻将李门儿团团围住。
    他们都听到李门儿说那两个贼人打外地来,一个是小厮,一个是女子,自然容易打发。
    此时又得知两个贼人身上带着大注金银,恰如同两只送到嘴边的肥肉,哪个能不动心?
    于是纷纷围着李门儿,问东问西:
    “那小厮约有多大年纪?”
    “那女子带了兵刃没有?”
    “他们住在哪里?”
    ……
    陈十九将银子放在桌上,冷哼一声:
    “这是假银。”
    李门儿慌了,急忙分辨:
    “十九官儿,这不像是假的。”
    “你不信,我验给你看。”
    说着,他就要去拿桌上的银子。
    下九流们纷纷伸长脖子看:
    “对啊,不像是假的。”
    “你验一下试试。”
    陈十九眯着鹭眼,赶在李门儿之前将银子按住:
    “银皮里面裹着铅胎,怎么不假?”
    一句话说完,他突然抬头冲柜台那边高喊一声:
    “吴掌柜!借你银凿一用!”
    原来他久做盗寇的人,历来小心。
    每次吃酒时都是坐在里厢、面向正门,以便查看所有出来进去之人。
    此时他冲门口的柜台喊话,只需抬头。
    其他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柜台,却都要回首。
    还没等门口的掌柜答应,他突然又喊了句:
    “不必了,我用这条凳腿砸碎它给大家看!”
    话音落地,众人尚未来得及回头,先听到一声脆响。
    等回头时,见地上一块四分五裂的银锭,果然中间是铅胎。
    他将碎银拾起,揣入怀中,鹭眼微张,气愤不平的说:
    “我一向最恨诡托唬人。”
    “那两个贼人拿假银唬你,就是唬我一般。走,带我去寻他们。”
    陈十九拉着李门儿走到门口,又回头问他这帮狐朋狗友:
    “你们不随我同去么?”
    听说银子是假的,谁愿浪费力气招事惹非?
    于是有的装喝醉、有的装耳聋、有的装有事,有的不会装,巧言推脱:
    “两个小小贼人,十九官儿一根手指头便打发了他们。”
    “我们笨手笨脚,去了反倒碍事,呵呵。”
    陈十九也不再多说,拉着李门儿出了吴家铺。
    李门儿胆战心惊,结结巴巴的解释:
    “十九官儿,我并不知那银子是假,我若知道是假银的话,怎敢拿来给你?”
    “我实实在在是被那两个贼人骗了,你可千万……”
    陈十九从怀里掏出那锭足色的大银子:
    “我怕那几个下九流捣乱,惊跑我两位大主顾,所以故意说它是假银。”
    “你莫要慌张,只管带我去他们落脚处。等得了手,少不了有你一份利钱。”
    李门儿这才松口气,引着陈十九直奔四眼井胡同王胖哥家的牛棚。
    到了牛棚左近,他也不动手,先是将周围观察一番。
    哪里有房屋,哪里是路,全部牢记于胸。
    至于怎么动手,得手后怎么走,也已经计划周全。
    胸有成竹之后,他见李门儿还在旁边站着,于是驱赶:
    “你且回去,这里用你不着。”
    李门儿知道他向来是独自做活儿,不许人看他显露本事,于是乖乖离了四眼井胡同,自回家睡觉不提。
    他等李门儿走了,又看看四处无人,这才扯开白袍,露出腰间缠着的许多白线。
    那些白线由上而下,一根比一根粗,约有二十几根,直从胸口缠到胯部。
    胸口的最细,如同发丝。
    胯间的最粗,好比拇指。
    绳结都打在左边,隔着白袍根本看不到。
    扯开白袍,他选了根小指般粗细的,只在绳结上轻轻一拉,那绳子便取了下来。
    右手抓着绳子,在空中转了几转,绳子另一端立刻转出个索圈。
    对准了一处屋顶的正脊,他将索圈扔出。
    真是分毫不差,正正好好套在正脊上。
    顺着绳索,他几步爬上了屋脊,再将手中绳子一抖,套着正脊的索圈立刻就解开了。
    向后一甩白袍,再轻轻一扔绳子,绳子绕着他身体转了几圈后,重新缠到腰间。白袍也缓缓落下,重新遮住腰间绳。
    这平平常常一条绳子,在他手中简直如同活物般听使唤。
    他坐在屋顶上,正好将下面牛棚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屋里的贼小厮正呼呼大睡,怀里搂着珍珠匣。
    女贼人盘膝坐在门口闭目养神,鼓鼓囊囊钱袋子就放在腿边。
    他那张绵羊口轻轻一裂,露出个轻蔑的笑,似乎搞定这两个贼人简直再轻松不过。
    可他却不动手,而是躺在屋顶的瓦上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