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无心吭哧瘪肚的说不子丑寅卯来,郑同知不得不再次轻声提醒:
“以女真人守女真土地!”
他原话照搬,说与诸部落首领:
“对!以女真人守女真土地!既然以女真人守女真土地,自然得找两个靠谱的女真人,所以皇上特命程大人来考查你们。谁最靠谱,就让谁当官!”
“你们现在这么搞法,也太他娘的不靠谱了吧?”
羁縻卫政策,不必他来解释,诸部落首领比他还清楚。
几个部落首领又商议开了: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建州卫指挥使这个位置,要不然博文也不至于想要贿赂程英,佟乙可也不至于抢了古勒的宝贝献与程英。”
“博文和佟乙可都是自恃部族强大,想要成为建州卫名正言顺的首领,再不受汉人节制,更可节制咱们。”
“咱们几个,想要当指挥使,基本没啥希望,但佟乙可做了指挥使,赏咱们一个千户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爹杀了周公公,他还想做指挥使么?”
“别说指挥使,他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继续跟着他乱来,咱们也性命难保!”
“糊涂!为了佟乙可那几千两银子,同着他造反,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么?”
……
说话间,士兵已经将宝贝抬了过来。
无心打开箱子,满满金银珠宝。
他是不知道这些金银珠宝的价值,但那些部落首领却一目了然:
“三十多箱,每一箱不值万两!?”
当是此时,无心也顾不得金银了,大手一挥:
“每人两箱!如何?”
“我待你们不薄,给你们金银,还替你们在程大人面前说好话,你们他娘的得记我恩情才是!”
让他这样又吓唬又收买,十几个首领当场倒戈。
每人拖过两箱,捆在马背上,然后齐齐冲他叩头:
“我等怎么敢忘公子恩情!”
“请问公子,如何称呼啊?”
他回答首领的话,眼睛却挑衅的看着佟乙可:
“奄王府魏无心,有礼有礼!”
佟乙可气急败坏,冲着首领们大喊:
“不要中计!”
“我爹并未行刺周公公,是魏无心这厮唬他入了营帐暗算他!”
“你们莫因为一点金银,便将他当做好人!他其实和那狗皇帝一样,用心险恶!”
“所谓羁縻卫之政,卑鄙至极。以女真人守女真土地,更是放屁!汉人不过想让我们去和顽仙拼命,他们到时坐收渔人之利罢了,万万不可中计!”
魏无心指着佟乙可,问那几个首领:
“他刚才管皇上叫什么?”
几个首领愤怒:
“佟乙可辱骂皇上,分明造反!”
另有几个质问佟乙可:
“以女真人守女真土地,有什么不对?”
“我们自己的土地,不该自己守护么?”
“假如顽仙杀过来了,要占你的土地,你难道不和他拼命?你难道会乖乖将土地送给他不成?”
佟乙可见这些首领已经彻底中了计,根本劝不转。
而魏无心骑着马,手里拎着腰刀,正偷偷朝他接近。
他知道形势对自己已经是非常不妙,立刻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无心见他与毛事只大军汇合,疯狂逃窜,本不想再追了。
可一看他们逃窜的方向,竟是奔着苏子河。
自己的家奄王府就在苏子河畔,家里尚有一个姐儿、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于满柱等人也在苏子河畔安家。
若佟乙可领着大军攻他家,或者攻于满柱等人,如何是好?
他一边继续紧追,一边冲那些部落首领喊:
“现在事情弄清了,造反的只有佟乙可一个!”
“你们哪个想做官的,立刻把他擒来!算是你们功劳!”
“若让他跑了,到时候别怪我到皇上面前告你们的状,就说你们和他是一伙!”
他这威逼利诱的计,十分粗暴,远不如孟清霞精妙委婉。
但和这些粗鲁的首领打交道,反而越粗暴越有用。
那些首领立刻上马,拖着或者驮着自己的宝箱,朝自家族人跑去,边跑边喊: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捉佟乙可,休让那反贼跑了!”
刚才黑压压一片敌军,如今成了黑压压一片友军。
他一马当先跑在最前,还不忘激励下士气:
“活捉一个毛屎人,赏银十两!”
“活捉佟乙可的,赏银十万!”
当然,这个钱谁出,他可不是不说。
落后若果然捉到了佟乙可,于情于理,赏钱应该找皇上要,毕竟大家都是替皇上办事。
退一步讲,也该找程大人要。
再退一步,找自家首领要。
反正怎么要,也要不到他头上。
即便要到他头上来,他也压根没打算给。
所以这两句是货真价实的鬼话。
但这两句鬼话起了老大作用,那些女真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步兵跑的比骑兵还快,而骑兵跑的比风还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前锋部队就追上了毛事只殿后的步兵。
双方叮叮当当打到一处。
凭借人多,打的毛事只人毫无还击之力,瞬间斩首二三十,生擒四十多。
佟乙可本来和骑兵跑在前面,见状要调头回来拼命。
骑兵怎能答应,裹着佟乙可继续跑。
无心又追了一段,距离奄王府越来越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佟乙可可谓是他人生至今遇见的最聪明、最可怕对手,专挑他的软肋打。
他眼睁睁看着佟乙可率领毛事只骑兵,奔着奄王府而去。
急的他大喊大叫:
“姐儿!姐儿!听到没有?!”
“佟乙可去寻你们了!快躲起来!”
他喊了七八声之后,佟乙可等人已经杀到奄王府。
北山脚下、苏子河畔,于满柱等人看到奄王府有难,义无返顾冲了过去。
佟乙可不敢恋战,和于满柱等人互相砍杀片刻之后,沿着脏湖旁的夹道,往南而去。
无心在马屁股上猛拍,拍的手都肿胀了,终于赶到奄王府。
到了正房,不等马匹停稳,翻身跳下,带着颤声又喊又问:
“于大哥,我姐儿呢?我妹妹呢?看到他们没有?”
“姐儿!霞儿!露儿!”
于满柱摇头:
“无心,我们来的时候,你家都是空的,并未看到霜儿妹妹他们啊。”
他突然想到茅厕旁的密洞,如飞过去,一把揭开木板,里面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