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心想看那汉子怎么吞剑,奈何自己也知道没钱,只好和陈飞雪一起走。
听得陈飞雪说话,他反应极快,和他妹妹孟清霞一样的快:
“好!姐儿,你躺着,我砸你!”
“哈哈。”陈飞雪对准他屁股就是一脚:
“你这厮!”
可能因为陈飞雪动作太大,吵醒了背上的周昏淡。
他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
“孟清霞,那五十两金子你还与那位老爷没有?我们不可平白拿人财物的!”
孟清霞赶紧去捂他的嘴,聪明如她,当然晓得财不可外露的道理:
“我的哥哥啊,你喊叫什么?你怕人家不知道?”
终究是晚了一步,周围许多人早已经听到周昏淡的话,纷纷看向他们。
陈飞雪不在乎,不相信有人敢打劫她,厉声威胁周昏淡:
“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他吓得赶紧闭上了嘴,乖乖趴在她肩头,假装昏迷。
再往前走,他们看了看卖丹青的。
那人一杆妙笔,随便勾画几下,便在纸上画出栩栩如生一个人来,看的大家如痴如醉。
但听说一张画要二十文钱,陈飞雪赶紧拉着大家继续走:
“二十文!?”
“他比劫抢还凶狠!”
集市上更有许多建州卫本地之人,见到他们,当然请安、问好。
真是三步一个跪地挡路的,五步两个拱手碍事的,耽误了他们看热闹。
于是陈飞雪领着大家朝集市外围走去,是想避开熟人。
走出没多远,忽听身后有人鬼慌慌的大喊一声:
“哎呀呀,可了不得!”
“鹰翼伏龙首,将军牵凤手。”
“狮头东西瞅,仙女满地走。”
众人回头,见后面一个五十几岁邋遢老儿,手持一个大纸幡,足有丈高,其上歪歪捏捏写着许多字。
老儿见他们站住了,慌忙过来,绕着他们直咂舌:
“啧啧啧,这还了得?这可了不得啊!”
无心看他,七尺出头身材,瞎了只左眼,好像还瘸了条左腿,走路一瘸一拐的。
身上脏乱无比,头发里不少荒草。
一张嘴,满口黄牙。
牙缝里还有好多菜叶子。
众人也不知他要干什么,暴躁凶恶如陈飞雪者,立刻扬起拳头:
“滚一边去!臭死了!”
多亏三淑还算有些见识,看了眼他腰间绿布带和六缨铁牌,又看了眼手里的幡,笑道:
“是个下流五等六品的打乖,却冒充中流八等二品的风鉴,是要给我们相面。”
陈飞雪明白打乖的意思,又一扬拳头:
“原来是个骗子,赶紧滚!”
孟清霞也摆了摆手,驱赶此人。
因孟清霞天生爱干净,而此人从头到脚臭气熏天,让她难以忍受:
“别提相面了,刚才相的我脑袋疼,你现在熏的我脑袋更疼,快走吧。”
老儿不走,继续绕着他们划圈:
“哎呀呀!”
“鹰翼伏龙首,将军牵凤手。”
“狮头东西瞅,仙女满地走。”
“贵不可言!个个是贵不可言啊!”
孟清霞捏着鼻子,左右看看。
大概有些明白他在胡说八道什么了。
周昏淡假装昏迷,陈飞雪背着他,他的脑袋恰枕在陈飞雪肩膀上,是为鹰翼伏龙首。
四贤紧紧牵着三淑的手,则是将军牵凤手。
狮头东西瞅,应该是指自己。自己刚才确实东看西看的,观瞧集市上那些耍把戏、卖艺之人。
旁边有个野人,正在售卖几只小狗,其中一只追着露儿,汪汪乱叫。露儿则在前小跑,故意逗弄小狗,岂不是就是仙女满地走?
孟清霞不由笑了,又摆摆手,示意他站远一些。
身上的味道实在太大,捏着鼻子都挡不住。
等他站到五步开外,这才低声给大家解释一番,并点评两句:
“倒是说的有些意思啊。”
“尤其那一句‘将军牵凤手’,和王爷的话不谋而合了。王爷适才说三淑姐儿将来是个王妃,甚至可能成为皇后,不正是凤么?”
见孟清霞低声说话,魏无心也放低声音,并咧开刀片嘴傻笑:
“凤么?”
“妹妹,我边墙卫的甲上都有只凤呢,叫做凤翔甲!”
一阵风吹来。
捏着鼻子已经没用了,孟清霞干脆掩着嘴、鼻笑。
聪明人就拍马屁也拍的好:
“嘿嘿,哥儿,你将来是要做指挥使的人。”
“听说凤翔卫的指挥使不穿凤翔甲,而是凤凰甲。”
“哥儿,那你便是凰了。”
“三淑姐儿是凤,你是凰,你们两个正好一对。”
让她这样一说,三淑也笑了,而且立刻对那瞎眼老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冲其招手:
“哈哈,过来。你相的还挺准,那就再给我们自己仔细相一相。”
有其姐必有其妹,孟清霞掩着口鼻提醒瞎眼老儿:
“相归相,不过事先说好,我们可没有卦金与你啊。”
瞎眼老儿恭恭敬敬一拱手:
“能为几位大贵人卜卦,是小人的荣幸,怎敢要卦金。”
“几位大贵人,若是方便的话,请报一下各自生辰八字吧,小人才好细细推敲贵人们的命数。”
三淑对别人,甚至包括自己和四贤都没兴趣,只想知道无心命数如何,于是极力撺掇:
“喂,你先说说你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无心倒是记得,因他生辰特殊,恰好是祭拜谷山之日,亦即水淹边墙城之日。
从小到大,边墙人都将他生辰八字挂在嘴边:
“哦,我是彰武元年七月十五日子时生人。”
瞎眼老儿听到这个生辰八字,居然打了个激灵,用那只未瞎的右眼盯着无心看:
“彰武元年七月十五?子时?”
无心没注意他的表情,笑道:
“哈哈, 正是!”
孟清霞不仅注意到他这个表情,而且分明看到他未瞎的右眼里有一大滴浊泪流出。
但瞎眼老儿一挥手,假装擦额头的汗,也顺势抹掉了那滴泪。
之后,他掐着指头算了算,突然神色大变:
“直!可了不得!”
“这位公子不仅比劫帮身、印绶护身,又且官印相生。偏偏官星自可卫财,而财星恰好生官。”
“此命格乃是至尊至贵至吉之命,无财也能暗成财局,用神根本不遭克破。”
“这样命格,世间无两,乃是真龙天子之命啊!”
众人除了头一句和后一句,中间那些全听不懂。
头一句无关紧要。
后一句简直要命。
气的陈飞雪抬脚就踢:
“你他奶奶的是不是找死!?”
这又快又狠的一脚踢出,竟被他避开了。
而他甚至根本都没有低头看一眼陈飞雪的脚,未瞎的右眼始终是盯着无心的脸。
看了一会儿,又皱眉、摇头:
“可是这个面相……不对吧!”
“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生辰八字啊?”
孟清霞拉住还要再踢的陈飞雪,催促大家:
“这是个疯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
“我们休要理他,快走吧。”
魏公子不动,笑哈哈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