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起他们去东院寻汪佛草、周不良讨要银子时,奄王正大喇喇躺在周昏杖的床上,让周昏杖给他捶腿。
当时以为是难得一见的父慈子孝场面,让霞儿这样一说,才明白竟是劫匪与人质的状况。
这等事,奄王确实干得出来,所以大家听完也没什么反应。
郑三淑明显对奄王还是不太了解,疑惑的问:
“番儿不就是周昏杖?不就是王爷的次子?”
“王爷劫持自己的次子,威胁自己的王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奄王看到他们在这边,大概是怕引来家仙将,于是拐了弯,不朝他们这边跑,而是奔着南边荒草地而去,并将番儿扔给了田实:
“本王跑不动了,交给你!”
田实接过番儿,一瘸一拐朝北面树林跑,嘴里骂骂咧咧:
“直,你这狗才怎还是如此的懒!?”
俩人刚刚跑下大路,一个数丈之高、全副武装的巨大妖怪冲破浓烟,跳了过来,大地都被它震的晃动了一下。
妖怪左看一眼、右看一下,最后看到番儿是在田实那边,迈步朝树林走。
只一脚下去,便踩倒了大半树林。
正要迈第二步时。
嗖!
一个人影从尚未倒下的树木间飞了出来,直奔南边荒草地。
孟清霞抬头一看,吓得不由捂住嘴,随后又气的骂了句:
“你们两个,真是,真是禽兽不如……”
“哈哈。”奄王从齐人高草丛里跳起,一把接住空中飞来的人,正是番儿:
“怎么禽兽不如了?又没摔死他。”
赵凝霜也看清了,也气的不轻: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把你儿子当做什么了?石头么?”
奄王落入草中,瞬间没了踪影,扔下一句脏话:
“直你们几个无用东西的娘,还不赶紧走,看什么狗屁!?”
众人看不到他身影,但妖精高大,居高临下,仍能看到他,于是立刻弃了田实,朝他这边杀来,同时嘴里有如雷霆般的叫了一声:
“洪悦杣,把番儿还来!”
眼看妖精巨大的脚落入草丛,突然又是一个人影,直从草丛飞向树林。
田实三步两步爬到一棵树上,接住飞来的人影:
“你他娘怎么乱扔?差点摔死了这小畜生!”
妖精急忙转头,又去捉田实:
“你们两个杀囚!”
让他们这样你扔来、我扔去的,妖精也跟着左一步、右一步。
到底是后修炼仙器所召,而且又是个第九的,和兵仙老儿的石头将根本没法比。
力量自然不小,因其身躯巨大。
但说起敏捷和速度,实在差劲,以至行动笨拙,步伐跟不上脑袋的转向。
所以此时脑袋虽然转到了田实那一边,身体还在荒草地里。
换而言之,是注意力不在身体之上,是空门大开。
连魏无心这等没心没肺的人都看到他大大敞开的空门,精明如奄王者,又怎会不知?
更何况,他们两个将周昏杖扔来扔去,为的就是要妖怪头、身难顾,露出空门,又怎会放过这样机会。
无心见奄王从荒草地里高高跃起。
不愧是他,下流至极。
竟用长枪对准了妖怪的屁股猛捅。
一枪下去,从妖怪屁股上冒出道白烟。
随着白烟冒出,妖怪渐渐变小。
片刻之后,全部化为了白烟,消散无踪。
奄王扛着枪,笑哈哈踏上大路,又朝东院走去:
“都说了这破玩意儿根本无用,他非要拿出来显摆,这不是把脸伸出来让本王打么?”
田实也从树林走上大路,与他汇合,并将肩头的番儿随手往地上一扔,真如扔块石头似的:
“他应该谢咱们,这么快便宰了他家先将。”
“若是再折腾一会儿,让飞仙晓得了,到时他脑浆子都要被打出来。”
见他们走远了,赵凝霜忙朝地上的周昏杖跑去。
周昏杖今年正好十九,倒比她还要年长一岁。
但因为天生呆傻,智商只相当于一个八九岁小厮。
她一来从小照顾弟弟、妹妹,喜欢丫头、小厮。
二来虽然和汪佛草、周不良之间有仇怨,可周昏杖不曾得罪过他们。
她三岁时来到奄王府,那时陈飞雪还未到,周昏淡刚刚出生,孟清霞甚至还未出生,只她和葛宝宝、周昏淡相依为命。
那时,她们与东院的间隙还没有这样大。
周昏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她唯一的玩伴、唯一的朋友,更别提他还常将东院的精美吃食拿给她吃。
在他看来,那些吃食根本没什么珍贵,他要多少有多少。将吃食与她,好比喂只小野猫、小野狗而已,纯属游戏耍子。
可那些吃食是真真正正救了她和葛宝宝、周昏淡性命的,使他们免于被饿死。
所以,她现在不能不管他。
她跑到周昏杖身边,见他侧躺在地,背对自己,扳住他的肩膀一拉:
“番儿,你……呀!”
她被吓了一跳,因这根本不是周昏杖,而是块与周昏杖身材相仿的大木头,其上覆着他的衣物。
孟清霞恰好也走了过来,莫名其妙道:
“姐儿,我适才看的真切,王爷确实是扛着番儿过来的!”
赵凝霜竖耳倾听,隐隐听到树林那边传来哭声,忙领着大家跑:
“那瞎子好手段,竟然在妖怪眼皮底下使了招狸猫换太子。”
众人也觉那瞎子本事不俗。
拿木头换人也就罢了,还能在眨眼之间扒了周昏杖的衣服,覆在木头上。
顺着哭声,大家找到了只着小衣,被树藤捆绑在大树上的周昏杖。
赵凝霜急忙指挥无心为其松绑,并柔声安慰:
“番儿,莫哭,没事了,坏人走了。”
周昏杖十九岁,智商顶多不过九岁。
如同天底下所有的小厮一样,只在自己熟识并且信任的人面前,方觉安心。
他见到赵凝霜,哭声稍减:
“霜儿,我要找我娘。”
赵凝霜在他头顶轻拍:
“你不哭,我就带你去找你娘。”
周昏杖用力吸吸鼻子,强迫自己止住了哭。
赵凝霜揽着他的胳膊,用垂珠耳朵对着奄王府方向细听。
已经听不到打斗声,猜测是那边没事了。
她实在舍不得她们的家,更舍不得家里那些物什,所以决定:
“那边应该是无事了,我们还回家去。”
众人知她心性,就死也要跟她的物什一起死。
他们又怎能让她一个人去死?
一家人,自然生死与共。
当下都无意见,大步跟着她回家。
走到奄王府门口,见奄王和汪昌子果然已经停手,此时相对而立,正在互骂。
汪佛草和周不良领着丫鬟、奴仆跪在大门口,只是哭,哪敢劝?
一个飞仙,一个王爷,骂出来的话连村妇泼皮都要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