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
今天早上发生了一系列事情，对于孩子妈妈而言，就仿佛是噩梦一般，每当她回想起一次，就会更加痛苦一分。
肖尧张张嘴，想要安抚一下情绪明显过于激动的两位家长，但是又反而一想，觉得现在安慰起来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等着一切都尘埃落定下来之后，再说也不迟。
“孩子每回抽搐时间大概有多久？”
“你要说特别具体的时间吧，我还真不知道，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孩子妈妈恨不得抬起手来，就给自己狠狠的两个嘴巴子。
睡什么睡？
明明知道孩子难受了，就应该起来看着孩子才对，怎么就能睡着了呢？
如果她当时没睡着的话，是不是就能及时发现孩子的问题，孩子就不至于差一点点没有抢救回来了。
越想越自责，越想越内疚。
孩子妈妈整个人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肖尧眼看的情况不太妙，这孩子妈妈好像快要被自己的思想给逼死了，赶紧开口说道。
“孩子现在情况挺严重的，这样，咱们先去重症监护室看看孩子，然后之后咱们再说好不好？”
“好。”
重症监护室这几个字一说出口，孩子妈妈和孩子奶奶的情绪瞬间再次绷不住了，她们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时候孩子爸爸也来了。
在看到老婆和老妈哭成一团的模样时，孩子爸爸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已经预感到了结果。
“孩子呢？”
“在重症监护室里，咱们现在过去吧。”
面对孩子父亲的询问，肖尧看着明显已经哭到精神崩溃，就剩下一股毅力还能维持着他们正常活动的孩子母亲和奶奶，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别哭了，至少抢救回来了，对不对？咱们宝贝肯定是个有福气的，别忘了，之前咱们可是去灵湖寺那边起过福，求过签的，人家灵湖寺的大师不都说咱家宝贝是善人转世嘛？肯定是没事儿的。”
“我要是没睡就好了。”
孩子妈妈痛哭。
“我要是早点起床就好了，明明半夜都起来过的。”
孩子奶奶同样很难受。
眼看着肖尧起身推门准备离开门诊室，孩子奶奶和妈妈赶紧也紧跟上，孩子父亲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妻子和老妈，三个人脚步虚浮的一步一步的跟在肖尧的身后来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外。
与此同时。
就在肖尧和病人家属交涉的时候，另外一边的抢救室里，牛医生在将孩子转移到重症监护病房之前，特意还带到了6楼去做了一个ct。
他之所以这么做，主要也是因为他无法确定孩子呼吸心跳到底停了多久，又经过了接近25分钟的抢救时间，如果时间过久的话，很容易会引发其他的问题的。
所以从孩子的角度出发的话，他们做医生的必须要想办法后期完善，也就是说通过做头颅ct来明确脑部的具体情况。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抢救过程中，孩子出现了呛奶的情况，因此肺部ct也必须要安排上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够明确肺部的情况。
果然！
在绿色通道的加急之下， ct结果很快的就出炉了。
“孩子脑袋肿了，灰白质已经分不清楚了。”
负责看ct片的医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p icu的牛医生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尤其是。
在ct片医生又说了一句“肺部情况也挺糟糕的。”之后，牛医生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和严肃，就仿佛是即将刮来暴风雨一般，似乎有一种力量在脸上凝聚。
“麻烦了！”
牛医生喃喃自语的说着。
随着ct结果出炉，很快的孩子就被安排进入了重症监护室里。
……
“情况怎么样？”
肖尧带着三位家属来了，一进来，就直接对着牛医生问道。
“你看看吧。”
牛医生微微的叹了口气，把手里头的ct片递给了肖尧。
肖尧接过来片子一看，瞬间就沉默了。
“两位医生，我家孩子……”
三位家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心里头一紧，现场情绪较为稳定的爸爸开口问道。
“情况……很不妙，孩子……很麻烦。”
肖尧抿了抿嘴角。
看着几乎已经要快哭晕过去的孩子母亲和奶奶，又看了一眼听到自己这番话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孩子父亲，肖尧也觉得自己心里头堵得慌。
“大脑的黄金抢救时间是4分钟到6分钟之内，而这个孩子……”
牛医生接过话茬，面对着三位家属开口解释道。
“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确定孩子发生窒息的时间，也就是孩子呼吸和心跳停止的时间，但是孩子是在8:45入院的，在发现孩子呼吸和心跳停止后，我们的医生就立刻开始进行心肺复苏抢救，整个抢救过程持续了25分钟，在9:10的时候恢复心跳。”
“孩子的抢救时间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正常的心肺复苏骤停抢救的黄金时间了，换句话说，孩子……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脑功能的损伤了。”
“怎么会！”
听到牛医生说的这番话，孩子妈妈和奶奶瞬间瘫软的坐在了地上，两个人此刻已经哭不出来了，双目都略带无神，透过面前的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各种各样管子的孩子，呆呆愣愣的，仿佛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一样。
现场唯一还能站着的，并且还能够坚持下来的，就只剩下了孩子的父亲。
“不可逆转，是……我家孩子，即使是救回来了，也会变成傻子是吗？”
孩子爸爸的声音也带上了颤抖。
“这是我们刚刚拍摄的头颅ct，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孩子全脑皮层肿胀，灰白质分界不清，通俗的来说，这个情况就已经预示着，孩子治愈后效果会极差。”
肖尧深呼吸一口气，将手中拍摄的头颅ct片子放到了孩子父亲手里，很是艰难的说出了，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的话语。
“交给你了，我先进去救人。”
牛医生忽然拍了拍肖尧的肩膀。
肖尧微微的点了点头。
随后牛医生便走进了重症监护房里。
“……”
孩子父亲这边也仿佛是被这巨大的打击直接垂弯了脊梁一般，他一向是有洁癖的，但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上脏不脏了，靠在白墙上，双目无神。
“这种时候你一定要把心态调整好，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肖尧看着三位家属都是一副仿佛灵魂出窍般的模样，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开口劝说道。
然而。
回答肖尧的却是一片的沉默。
“医生。”
两分钟后，孩子父亲忽然开口，他个整个人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你们要把孩子……带到哪里去？”
透过大大的玻璃窗，他看见孩子的病房又被医生们从侧面推走了。
“要带到picu的抢救室内。”
“孩子有弥漫性脑水肿的情况，瞳孔不等大，之前还有过呼吸心跳停止，现在需要推进抢救室里继续抢救。”
肖尧解释道。
“抢救么……”
孩子的父亲茫然的说出了三个字，随后扭头看向肖尧。
“我们，能不能一起去？”
“当然没问题。”
肖尧帮着孩子父亲将彻底崩溃的孩子奶奶和妈妈从地上扶起，4个人来到了picu抢救室的门外。
“医生，我孙子，他能不能救回来？”
再坐到橙色的长椅上的一瞬间，孩子奶奶仿佛突然惊醒过来一样，一把抓住肖尧的手，情绪激动之下，力气之大，甚至让肖尧觉得隐隐发疼。
但肖尧并没有开口斥责，也没有让孩子奶奶把书拿开，因为他能感受得到，孩子奶奶把自己仿佛当成了最后一跟救命稻草一样，一旦自己推开她，以老人家现在的情况来说……
恐怕会更不乐观。
“肖医生。”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牛医生叫你。”
“好，这就来了。”
肖尧赶紧安抚了两句老人家，赶紧消毒，换上了无菌服和无菌帽，进入了抢救室里。
“牛医生。”
“肖医生，你来了。”
牛医生走到肖尧身旁，神情很是严肃。
“孩子现在病情非常严重，孩子的整个状态包括休克没有出现纠正，就这么说吧，我希望你帮我出去和患者家属说明白情况，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这次肯定是先保住孩子的命的，但是到底孩子能不能挺过来这一步……我们也不敢肯定，有很大的可能就挺不过来了。”
“我知道了。”
肖尧听的这话，脑壳都感觉嗡嗡的疼。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门外焦急等待的三位家属说这个事儿了。
但即便是在难说，在犹豫着组织了半天语言之后，肖尧还是委婉表达的这个问题。
三位家属的情绪一下子全部处于崩溃情况，包括之前状态一直还算是良好的父亲也同样如此。
“你们可要坚持住，不光是这个孩子，你们家里可还有另外两个小宝贝呢！他们还在等着爸爸妈妈和奶奶回去！”
眼看着这三个人，双眼无神，仿佛都丧失了活下去的希望一样，肖尧赶紧的提醒道。
“哦，对，对。”
三个人听到肖尧说的这番话后，都是精神一振，仿佛他们又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一般，三个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坐在了抢救室外橘红色的长椅上。
“不管结果如何，我们肯定还是要躲在这里的，家里有孩子爷爷在照顾。”
孩子爸爸说道。
见状，肖尧也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此时的语言是如此的匮乏，他没有办法来安慰面前的三位家属，只能够选择离开。
因为在这个孩子之后，还排着不少病人等着看病呢。
回到门诊室里。
肖尧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开始对着门口说道。
“下一位病人，请进。”
随着大门被人从外推开，紧接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怀里抱着看起来年纪大概在7个月左右的小婴儿。
“方雅慧？”
“对，是我们。”
“孩子多大了？”
“8个月了。”
“体重呢？”
“21斤多一点点。”
肖尧一边询问着相关情况，一边用笔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了各种各样的数据。
“孩子哪里不舒服？”
“这两天总是哭闹不停，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特别闹，一宿一宿的那种，吵得人睡都睡不着。”
年轻妈妈顶着一双黑眼圈，疲惫不堪的说道。
“吵闹也就算了，这孩子最近这两天也不怎么吃奶了，一让他吃奶就哭。”
肖尧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通常都是由于身体不舒服导致的。
像是晚上哭闹并且拒绝吃奶，可能性比较大的就是缺锌缺钙，然后就是口腔疾病，接着就是消化不良或者是呼吸道疾病导致的。
“孩子平日里里有补锌和补钙吗？”
“肯定吃啊。”
孩子妈妈点了点头。
“那最近孩子有没有吃一些不太容易消化的食物？有没有受凉？或者是积食了？”
“没有吧，我家的辅食都是一些苹果泥，南瓜泥红薯泥，要不然就是米糊糊，反正不会给他吃那些乱糟的，比如说是像肉。”
孩子妈妈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我家主要还是吃奶，因为我打算给孩子一岁半以后再戒奶的。”
“这样啊。”
肖尧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那家里有没有其他人得过呼吸道疾病？比如说是哮喘，支气管炎什么的？”
“也没有啊。”
孩子妈妈再次摇头。
嗯？
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
难不成是口腔疾病？
肖尧想了想，伸手接过了孩子，小心翼翼的掰开孩子的嘴巴，想要看看孩子有没有疱疹或者是口腔溃疡的情况。
结果这掰开孩子嘴巴之后，肖尧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等会儿。
这嘴巴……
怎么感觉这孩子保护张不开嘴了呢？
肖尧皱了皱眉头。
“你等一下。”
肖尧起来去旁边的诊室里借了个压舌板回来。
拿着压舌板，轻轻触碰着孩子的舌头，随着肖尧的力气逐渐增大，孩子的张口就变得愈发困难。
“嘶~”
看到这副模样，肖尧顿时倒吸口凉气，赶紧开始检查起孩子身上有没有受过伤。
果然。
在孩子的胳膊上发现了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
“这道伤口是怎么回事？”
肖尧指着孩子胳膊询问道。
“不知道啊。”
孩子妈妈茫然的摇了摇头。
“孩子什么时候受伤的？”
“不知道。”
孩子妈妈再次颇为茫然。
她天天照顾着孩子，也没注意到这孩子啥时候胳膊上受伤了呀？
肖尧看着孩子妈妈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当下便又一次皱了皱眉头。
哭闹不休，口张不大，吃奶困难，甚至是拒绝吃奶，在使用压舌板压舌的时候，用力越大，张口就越困难。
这分明就是破伤风的症状啊。
这孩子……
难不成是被剪刀或者是什么铁片子，图钉啥的划伤了？
“孩子最近流口水流的严重吗？”
肖尧再次追问到。
“这个……还行吧，本来这孩子睡觉就喜欢张着嘴巴睡，然后挺喜欢流口水的，之前我还挺担心的，特意带着去医院查了一回，结果没啥事。”
这位年轻妈妈显然是属于心大的那一类型，她虽然在家里要照顾孩子，但很明显，这位妈妈……不知道的东西也不少。
没办法。
肖尧只能试图从孩子身上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点。
因为孩子妈妈这边很明显的是问不出来了。
“唉！”
肖尧只得叹了口气，埋头开始仔细的寻找起孩子身上的有用的信息。
双手紧握。
有疑似肌肉强直和脚弓反张的情况。
肖尧越检查，这眉头就皱的越紧。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孩子很有可能十有八九就是破伤风了。
“孩子受伤以后，你们带着医院来打破伤风针了吗？”
肖尧这话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问了个废话。
果然。
孩子妈妈再次摇头摇头。
“我都不知道他受伤，咋可能还带着来医院去打针呢，再说了，说不定是他自己用指甲刮着了呢，哪需要还打针来。”
“……”
肖尧无语两秒，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嗯，是这样的，这位家长。”
“我现在怀疑孩子可能是破伤风。”
“破伤风？”
孩子妈妈一下子就眉头皱了起来。
“咋可能嘛，那玩意儿不是要被铁或者是脏不兮兮的剪刀什么的，刮伤了才有可能会得的病吗？”
“对，所以我才问你孩子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肖尧点了点头。
“现在的情况就是孩子的各种情况和破伤风的情况是类似，基本上是符合的，但是目前为止，想要确诊破伤风的，一个是在实验室内进行破伤风，菌缩培养或者是聚合酶链式反应，但检测的阳性率不高，而且阳性也只能说明伤口污染了破伤风梭菌，并不能确诊为破伤风，而阴性也不能排除破伤风的诊断。”
“还有一个检查就是血清破伤风igg抗体，这两个检测是比较靠谱一点点的，就是能够做出来，这个确诊是不是破伤风的诊断，但是只能说，像是在南和市这种小地方的医院，这两个检测是做不了的，你可能需要前往魔都，或者是金城那种大城市的医院，才能够做得了。”
肖尧这话一说出口，年轻妈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你确定一定是破伤风吗？”
“这个我没办法肯定的给你答复说是一定是，因为咱们现在只能凭着你说的孩子情况，和我刚刚检查出来的孩子的症状来进行判断。”
肖尧想了想，略带无奈地解释道。
“孩子现在有肌肉痉挛，强制的情况，有可能是脑膜炎，但如果是脑膜炎的话，孩子还会出现发高烧，呕吐和意识障碍。”
“也有可能是狂犬病，但是狂犬病主要是以吞咽痉挛为主要表现，恐水症状相当明显，饮水不能下咽，并且会流出大量的口水。”
“还有就是口腔及咽喉症状的感染，这个就会出现牙关紧闭的情况，还会出现发热。”
“咱就是说，咱家孩子符合哪一个症状吗？”
肖尧也是没办法。
破伤风的那个检测，医院里肯定是做不了的，至于其他的，孩子的情况也不符，基本上，说真的，肖尧是可以判断出这孩子十有八九就是破伤风了，那个伤口真有可能是被污染的剪刀啊，或者是刀片什么的给划伤到了，但是当时孩子父母没有注意到，也没说带着孩子来及时打个破伤风的针，结果就是现在孩子开始出现了感染的情况，
“我个人建议还是你们赶紧的，买上高铁票或者是想办法去大城市的医院检测一下。”
肖尧很是诚恳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知道了。”
年轻妈妈抿了抿嘴角，她没有想过既然有这个可能性，虽然他觉得肖尧说的话……多少是带上了那么一点点的威严耸听，真的没啥必要跑那么老远，但是孩子要是再继续这么哭闹下去，自己的精神要崩溃了。
倒不如……
带着孩子去趟大城市检查一下。
一方面是为了安心，另外一方面正好可以和老公来一场一家三口的家庭之旅。
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的医生，我知道了。”
年轻妈妈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跟转身离开了门诊室。
肖尧目送这位妈妈离开了背影，微微的叹了口气。
希望这位妈妈一定要把自己的叮嘱和建议放在心上，可别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转头就回家了。
不然……
真要再出现什么问题的话，那可是黄花菜都来不及了。
这个病的病死率可是极高的。
这也就是最近这些年来普及破伤风针，很有效果也，让这个病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这可不代表这个病一点威胁都没有啊。
而且是孩子现在的情况基本上可以判断为早期症状，等到孩子什么时候出现苦笑点的时候就代表着来，到了后期到那个时候再治疗起来可是麻烦加麻烦了。
肖尧在心中默默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