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不能怪他魏迟大惊小怪......
如此厚一本账册!
便是国子监中,最擅长算学的穆司业来了,也得算半天啊!
见先生也吵到,投来视线。
谢玉衡心下叹气,翻开账册一页。
继续道:“除扬州歙县,秋后采买的军需有所纰漏外,其余大抵无差。”
魏迟接过账册,定睛一瞧,此乃一批长枪的费用。
魏迟仔细看了半晌,疑惑道:“这......没有吧?”
“各材料费用正常,就连匠人工钱,亦无不妥之处。”
谢玉衡摇头,解释道:“歙县,盛产枪杆所需的牛筋木。”
“故而,采买牛筋木所需的费用,应当比之别处,要更便宜一些才是。”
“譬如扬州沿海盛产鱼虾,若在当地举办宴席,海货之价就不能以内地价格为准。”
一青色官袍人,朗声道:“江陵侯说得在理!”
“谈某祖籍扬州吴郡,幼时常吃不上肉,便捉来螃蟹解馋,吃蟹如饮水,不费一文钱。”
“而上京离其甚远,谈某如今再是想吃螃蟹,却是舍不得买了。”
说着那人苦涩一笑,上京盛大,居而不易也。
“是这个理。”
司远道不知何时,走到谢玉衡身侧。
他探手拿过那账册,细细查看一番,又塞回魏迟手中。
便唤了一小吏的名字,拿了令,安排人去扬州查探一番,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唯魏迟看着手中的账册,目瞪口呆!
“我滴个乖乖!”
魏迟不信邪地,唤来几个略通算学的小吏,现场开算。
就连打算下衙的官员,也来凑一份热闹。
还有腿长者,自户部公廨借来备用之算盘,人手一个。
顿时,厅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出一盏茶功夫,便将此账册全部核对完。
确定唯有那一处纰漏。
在旁边帮忙端茶倒水的皂隶,心下一片骇然。
一个多时辰,就能核对完一本厚账?
可他也没看见江陵侯打过算盘啊?莫不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魏迟起身,冲司远道抱拳一礼,贺道:“江陵侯果如大人所言,乃玉质金相也!”
“就此算学之本领,某自愧不如啊!”
随后大笑道:“哈哈哈,还好江陵侯没被户部抢走!”
官吏们,亦是点头附和。
可不是嘛,六部官员谁不想把这摇钱树,先扛回自家公廨内栽着。
那户部的老头,得了什么面,工部又有京报......
嘿嘿,不知他们兵部以后会有什么?
“本官的弟子,自是世间第一等!”
“行了,也都别搁这站着了,天色不早,都赶紧回去吧。”
看着司远道,用手遮挡住嘴角上扬的角度,就知小老头心里肯定乐到不行。
谢玉衡的眼底,不由也划过一丝笑意。
她算是空降而来,任的还是——武库司郎中。
常言,六部有四司为贵。
其二为,吏部负责文官选拔、分配的文选司。
和负责科举,及考核官员的考功司。
另外两个,便是兵部负责武官选授的武选司,及掌天下军械的武库司。
四司,皆属于职低,权大之流。
虽有陛下的宠信,及先生的爱护。
但立威、竖信之事,岂能他人代行?
且她有不少研发新军械的方案,处处要钱!
倒不如一开始就展现真才实学,免得后续多费口舌。
可怜兵部的官吏们,还以为他家尚书大人,请了位财神爷回来。
殊不知......财神爷是来花钱的!
皇城各部散衙后,江陵侯任武库司郎中的消息。
如漫天琼玉一般,纷纷扬扬,落入各官宦之家。
卢家。
几位京中世家公子,围炉而坐。
其中一人气愤道;“我家旁支有个叔叔,今儿就在垂拱殿当值。”
“听他说,谢玉衡同谢明礼兄弟俩,故意压分答得不好。”
“才引得陛下震怒,命他二人,到殿中再次作答。”
他冷哼一声,重重一拍桌子。
震得手掌生疼,忙不迭又吸了一口冷气。
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这兄弟俩,真是好算计。如此一来,名官皆得。”
对面的卢沛然,牵强地笑了笑,低声道:“不争,就是最大的争。”
另一名举酒叹道:“人家江陵侯,本就是司尚书之徒。”
“岂能与我等常人一般,总归是有些特权的。”
“倒是池兄,令尊可给你安排好了?”
被点名的池松一怔,道:“父亲不过是工部右侍郎,一切也只能听从吏部安排。”
池观旭,倒希望他也能入兵部......
毕竟兵者,国之大事!
入兵部,便可知朝廷军队大体的动向,甚至收买边境将士......
众世家公子哥,又是好一番长吁短叹,以及各种酸言秽语。
歪在旁边罗汉床上的江济舟,手持夜光杯,对烛观赏。
闻众人的对话,江济舟暗暗翻了个白眼。
枉为读书人,此等背后搬弄是非,着实非君子所为。
若非今儿乃卢父的生辰,他才懒得来卢家。
......
翌日,冬月最后一日,亦是休沐。
当然这个休沐,也只是就官员而言。
吏部却还在加班加点,批阅散馆考试的卷面。
无他,礼部和鸿胪寺联合施压。
高丽小皇子,来大梁的国书已经递上。
拖了几日,再压着就不合适了。
总得派人去迎接不是?咳咳,这年轻人嘛,就要多历练......
说白了就是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都不想大冷天的往外跑,在外边过年。
是以,午时刚过吏部的版檄,就送进了江陵侯府。
许律毫无意外的入了大理寺,而谢竹青入了礼部。
礼部啊......谢玉衡挑眉,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谢竹青。
谢竹青被家主这眼神,看得全身发毛,不解道:“可是有不妥之处?”
谢玉衡点头,“礼部同鸿胪寺的人,都不想去迎高丽小皇子。”
“那总不能,让堂哥一个新上任的仪制司员外郎,去迎接吧?”
谢竹书震惊!
谢玉衡从大哥手中接过热茶,笑道:“那自是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