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礼啊,你先带小玉衡进屋里去。”
“且叫老夫瞧一瞧,何方牛马,胆敢对我弟子不利!”
有明令在前。
城中勋贵之家,没有哪个敢明着面,挑衅朝廷的威严。
且这烟花放的位置,离江陵侯府极近,想来就在附近不远。
谢玉衡回到房中后,斜倚在窗边。
她眼中倒映着五彩斑斓的烟花,经久不散。
谢明诚看着那烟花直乐,“这莫不是池家的手笔?”
“就这,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给玉衡庆祝生辰呢。”
谢明礼斜睨他一眼,“你也说了,那是不知道的。”
“外人只知,玉衡恐烟花之谣言。”
“若真如传闻中一般,玉衡此时又当如何?”
谢明诚收了笑,紧抿下唇。
若真如传言一般,此时妹妹自是病发,指不定性命垂危......
......
谁也没想到,永平八年最后两日,竟还发生了这档子事。
那日,太平坊附近几个坊的居民,皆围观了一场烟火盛宴。
唯少数人知晓,江陵侯患有稀罕之病——恐惧烟火。
皇帝震怒,连夜召见京兆尹,命他速查此事背后主使。
连带着五城兵马司,也吃了瓜落。
三令五申,不准烟花入城,还是入了!
可不就把他的小福星疙瘩给吓病了,过年都不得安生!
至于生了病的,小福星疙瘩本人......
送至最后一批探病的亲友,直接把衾被一掀,下床连喝了三盏凉茶。
屋内好几个炭盆,给热的!
朱雀站在窗棱上吹冷风,不解地歪了歪鸟头。
“叽叽叽......”
你这装病,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谢玉衡摇头,却并未出声同它解释。
屋外有人。
混淆视线,为其一。
其二,便是女子之身。
来葵水期间,总归多有不便。
如骑马、长时间剧烈运动等,皆是不行的,于身体有害。
往后在葵水期间,假借生病的缘故,可省去不少口舌。
快乐假期的时光,总是飞逝而过。
眨眼又开了朝,开始每日点卯的生活。
期间京兆尹抓了不少街溜子,乃当日燃放烟火之人。
依其口供,顺藤摸瓜,又抓了不少人。
直到最后,武德司将指向池家的线索,摆在楚珩案前。
楚珩冷笑连连,“好好好,好得很啊,池观旭。”
“既如此,他那宝贝小儿子,也夭折了吧。”
“是。”
武德司不仅可查案,亦可刺杀下毒等等。
业务之广,全凭楚珩需要。
只是,池家内部防卫森严,入府刺杀代价颇大,唯另取其道。
彼时正逢正月十五,上元节灯会,热闹非凡。
十里灯华,三步一景,五步一换。
灯笼的形状,或飞禽走兽,或奇花异草,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谢玉衡一行,行走期间,不可谓不打眼。
年长的端方温和,谦逊有礼。
年幼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不远处,望火楼上。
楚蓁负手而立,目光一直追随着,某道青色身影。
当年那人月白长衫,挽弓搭箭,一气呵成。
一记便是多年。
岚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贼贼笑道:
“殿下喜欢,何不寻陛下,求一道赐婚圣旨。”
楚蓁睨她一眼,抬手,屈指。
毫不留情地,弹了岚越一个脑瓜崩,疼得她龇牙咧嘴。
“以他之才,不该为人裙下之臣。”
岚越揉着痛处,咕哝道:“可好不容易,有人能入殿下之眼。”
“就这样放弃,多可惜啊!”
楚蓁垂眸,“喜欢,又不一定要得到。”
“成为驸马,于他而言是折辱,对谢氏亦是。”
“岂能因一己之私,坏了皇兄,好不容易寻来的良才。”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
只偶尔看上一眼,知道他和他身边之人安好,便足矣。
岚越还要说点什么,就见另一边的街道,混乱突起。
有妇人尖叫之声,亦有孩童啼哭之声。
楚蓁迅速收敛好情绪,往那处看了一眼。
可惜太乱了,什么也看不清。
忙带人往下走去,一边吩咐道:“去寻兵马司的人,来维持秩序。”
而谢玉衡一行,正在一处灯谜摊位前。
谢明诚正苦思冥想呢,忽闻后边人潮涌动。
忙化身为母鸡,护着谢玉衡先到一旁屋檐之下。
又折身回去,引导人群疏散。
等人潮散去,几人寻人一番打听。
才知道原来是,那边刚刚发生了命案!
“哎哟我滴老天爷,真是嘿死人咯,还好窝跑得快!”
货郎拍手,给自己顺着气。
“怎么说?老哥。”谢明诚递上一竹筒姜蜜水。
货郎警惕看他一眼,确定不要钱。
这才接过,咕噜咕噜,两下喝了个干净。
完事一抹嘴巴,开口道:“刚那头儿,有两个小娃子。”
“其中一个年岁小些,看着才两岁多点儿。”
“但你不要瞧人家小哇,丫鬟婆子一大堆,也不晓得是啷个家头的公子哥。”
说着话,货郎只觉腿脚发软得厉害。
就地扫了扫灰,坐下后,继续道:“偏生也是个霸道的。”
“一眼就瞧中了别人家娃娃,手里头的灯笼。”
“那人家娃娃咋个让嘛,你要就给你哦,莫不当自己是天王老爷。”
货郎重重叹息一声,谢竹书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当然是两边的人,打起来了撒。”
“还不等巡逻队到,那个要抢人灯笼的小娃,人头就落了地。”
“那血飚得,老高了。”
货郎啧啧两声,似回想到当时情形,又打了个冷战。
谢竹书听完之后,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同情吧......好像没有。
这种仗着家世,欺负人的小公子哥。
谢家以前没发达的时候。
他在书院念书,又不是没遇到过。
可让他觉得大快人心吧,好像也没有。
就是一整个复杂情绪。
直到次日方知,死的那个小娃。
是工部右侍郎,池观旭的小儿子。
老来得子,在家中备受宠爱。
池观旭平日里,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可惜,昨儿兄弟俩,一个忙于烟花扫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