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一直默默跟着的宫人见了,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名宫女伸手制止。
这宫女,乃皇后的贴身丫鬟,有她在,旁人也不敢乱来。
只见小家伙想要撑起来,又因手疼,摔了回去。
如此两次之后,才勉强撑起身,一起来,便又追着谢玉衡而去。
“玉衡哥哥——”
“玉衡哥哥——”
一声声带着哭音的稚嫩声音,回响在宫墙之内。
押送谢玉衡侍卫,听得也为之动容,看了看谢玉衡的神色。
“侯爷,要不同太子说几句话?”
谢玉衡目视前方,轻声道:“不必了,走吧。”
自太子出生起,楚珩有意让她与之培养感情,似为了将她‘套牢。’
她虽有忧天下之心,但有朝一日功成身退,云游四方,亦是她之向往。
若为帝师,当真就是被套牢一生了。
她从不做赔本买卖,是以,若为太傅,楚珩得付酬劳。
金银财宝,她并不缺,只看其诚意如何。
小东西见前方三人止步,还以为是要停下等他。
哪知不过片刻,便又继续往前,不带半点停留的出了宫门。
小太子懵了,脚下一个不注意,又摔倒在地。
只是这次,他趴在地上,再未挣扎爬起。
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冰冷的地面。
他抬袖,一把擦去,大声喊道:“玉衡哥哥——”
“你说好的,要给政儿当老师的——”
泪水朦胧了视线,他看不见谢玉衡几人有没有止步。
可久久不闻有人回应,便知,是没有止步的。
小太子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他下巴抵在地面上,边哭边道:“政儿会很乖的,虽然政儿确实有点笨......但笨鸟先飞,政儿会努力的......”
“玉衡哥哥......呜呜呜呜......”
小东西趴在地上,再忍不住,呜咽出声。
宫女见了叹息一声,等了好一会儿,才将他抱起,取出细软的手帕,为其擦去泪水。
小太子眼眶红红,下巴也有不少擦伤。
手掌更是一片模糊,甚至有小石子嵌入其中。
“去寻太医来。”宫女沉声吩咐道。
小太子不知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宫女,“带本宫去找母后!”
宫女无奈叹道:“事关朝政,许是娘娘也没有法子。”
小东西垂下头去,任宫女替他取出掌心的碎石子。
疼得直抽抽,却一滴泪未落。
......
已是朝会后。
陈秋将小太子跑出殿后,发生的一切,告知楚珩。
楚珩也只是一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继续与朝中重臣商议事情。
他看向司远道,蹙眉问道:“你和杨成务,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司远道下意识想摸胡子,却只摸到半截,还有些扎手,只得讪讪放下手。
有几分心虚地道:“这,要不陛下自个去问玉衡?”
楚珩也不顾及什么天子形象,直接白他一眼,没好气道:
“朕要是现在走得开,还用你说。”
也不知那孩子,会不会误会了去......
说话间,舆图已经铺开,重臣们皆围拢过来,各抒己见。
可议论半天,还是一筹莫展。
兵部左侍郎,魏迟一针见血道:
“现在主要问题在于,咱们并不知道斯基泰人,此次到底参与多少,兵力占据联军几成?”
纳兰危止嘴角抽搐,“要是知道,咱们还至于在这苦恼吗?”
叶仲良幽幽道:“要是江陵侯在此就好了,他那脑瓜子新的,比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好使。”
“叶大人,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你说江陵侯,致使大梁礼乐崩坏,不可堪得大用。”
户部尚书,郑修递上一个回旋镖,无声打在叶仲良脸上。
叶仲良皱眉:“......我有说过此话?”
他说完,一摆手,“算了,这不重要。”
叶仲良看向楚珩,“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怎能真因那贼子所言,将江陵侯打入大牢啊!”
楚珩瞥了司杨二人一眼,道:“朕之所为,可与江陵侯的安排,有所冲突?”
两人略一思索,齐齐摇头,“没有。”
其他人:???
楚珩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朕估摸着也是。”
“虽不知到底是何缘故,那孩子向来不是个吃亏的。”
“今儿,却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甚少出言。”
“且谢家那几个孩子,以谢清之为首,亦多次出言反驳部分官员。”
“适才路上叶卿也说了,谢平安之事,为史书记载的纰漏。”
楚珩说着,指尖轻扣桌面。
杨成务见此,眼皮抽了抽。
这习惯,他没记错的话,是玉衡小师侄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没想到,陛下也染上了。
楚珩继续道:“再说了,陈秋去江陵侯府那么多次,也没见什么谢平安的牌位。”
“怎的,第一回开宴,就叫池松给见着了。”
旁边的陈秋闻言,立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去江陵侯府,就像自己家一样熟络。
在江陵侯府中堂,吃过不少茶,那牌位他也看过好些次。
可从来没见过,还有什么谢平安之类的字眼。
他觉得,这要么是池观旭那狗东西,故意栽赃!
要么是谢玉衡那小黑心,在给池观旭挖坑!
楚珩亦如此作想,只是没想到,忽有安凡进来插一竿子。
致使事情走向,不受控制。
思及此,楚珩眉头微蹙,是不是那孩子也算到了这个变数。
所以让司杨二人及谢氏子弟,多次出言,将精通史经的官员话茬岔开?
刑部尚书颜敬之,不解问道:“既如此,陛下为何还将江陵侯打入大牢?”
他都怕半夜有人,冲进刑部大牢去劫狱。
别说,就以江陵侯在民间的声望,当民怨积累到一定程度......还真有这可能......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安凡想利用百姓对朝廷的不满,引起民心溃散,军心动荡。”
“朕,亦可顺其而行之。”
楚珩眸色平静,端起茶盏,饮了大半。
只是唇角噙着的笑意,叫人见了,遍体生寒。
倏地,他变了脸色,手中茶盏往空处,狠狠一砸。
茶盏落地,霎时间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