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居,如今,永平都已是第十四年,仍未闻旧人半笺鸿信。
想来,叶惟亦早就在战乱中,客死他乡……
可怜其生前被同僚排挤,死后不知骸骨落何处,怎的了一个惨字!
叶岑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染上几分落寞。
见她伤怀,容一咬着肉夹馍,将包馍的油纸,揉成一团,掷向容二。
这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怪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娶媳妇!
纸团不偏不倚,在容二头上滚了一圈,落到地上,被风滚起,复入马蹄之下。
容二抬手,摸到发上沾染的油污,咬牙道:“容一!没人告诉你,不能得罪大夫吗?”
容一啃了口馍,大笑回道:“什么,你说你也要吃肉夹馍?”
“那不行,我只买了这一个。你要吃,回城后自个买去!”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容二抽过右侧骑兵的长枪,向容一横扫过去。
后者倾身灵敏躲过,驱马追上谢玉衡。
他自马褡子中取出一个肉夹馍,递了过去。“主子,吃馍不?”
红衣公子,缓缓摇头。
后面的容二也恰好追了过来,枪指容一,“你不是只买了一个?”
“骗你的,你真信啦?哈哈哈……”
豪爽的笑声,随风传出去老远。
谢玉衡看着他二人,一前一后追赶打闹,眉眼间亦染上笑意。
鲜衣怒马少年郎,意气风发夺人眼。
马踏尘沙,队伍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城墙前,挑着两担茼蒿的老者,方收回视线,眼底有精光划过。
老者起身入城,待行至一处偏僻街巷,他伸手敲了敲窗棂。
“江陵侯已出城。”
只闻窗内传出一声鸟啼,老者便挑着箩筐,走了。
没行多远,就有人叫住他。
“哟,老聂头,你今儿这些茼蒿都不错啊,怎么卖的?”
“三文一斤,要得多给你再便宜点。”
听着车窗外百姓们对话,刚从城墙上下来不久的楚琛,表情依旧如丧考妣。
楚氏皇帝短命之事,他身为楚氏子孙,却不能亲自前往调查。
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小辈奔波,这都叫什么事啊!
楚琛转动眼珠,问车内随侍。
“诶,你说,本王现在去学武,还来得及吗?”
随侍沉默片刻,道:“来得及的王爷。”
这话说的,就连楚琛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他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能学武。
“真的假的?”
随侍认真点头,语气恳切,“常言道,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王爷只要……五岁就可以开始学武了,所以是来得及的。”
楚琛手背青筋暴起,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有你这样的随侍,真是本王的福气!”
“能伺候王爷,也是小的的福气!”
“滚——”
楚琛气咻咻回营后,由人抬着,去找了裴家女眷。
两个大病号,基本上都是卧床静养,不能走动。
他便带着年龄最小的裴冬,去了关押俘虏之处。
牢内人挤人,连转身都困难。
寻到那日在营地抓的小队长,已是一盏茶后。
小队长被人揪出来后,目光掠过,楚琛腰间系着的盘龙玉佩。
他看向裴冬,语带讥讽。
“亏你那两个姐姐,一路以死相护,不让老子碰你一根手指头。”
“原来是留着处子之身,欲攀梁国王爷的高枝。”
“小婊子,你怕是不知道,像这种王爷什么的,女人多了去,你要捞钱上位,可得抓紧……”
他一通叽里咕噜乌孙语,听得楚琛满脑门问号,疑惑的目光看向裴冬。
“这狗东西说什么呢?”
裴冬穿着昨日谢玉衡买的新衣,笑眼弯弯回道:“他夸王爷气宇非凡呢!”
楚琛伸手,指着小队长面上恶狠狠的表情。
“......你这小丫头,把本王当三岁小孩忽悠呢!”
“你看着表情,夸本王,可能吗?”
裴冬挠了挠头,眨着澄澈的眼,“确实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意思……”
楚琛还是不信,但也懒得和一小孩计较。
毕竟,再过两年,他也是要做祖父的人了!
“听闻你二姐的指甲,就是他拔的。”
“敢不敢,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楚琛说完,便有随侍递给裴冬一把钳子。
小姑娘想也不想,果断接过,“早就想了,多谢王爷给民女报仇的机会。”
“客气了,若非你谢表哥临时有事出城,不然他定然也会带你来的。”
楚琛打了个手势,命随侍按住男人。
男人脸贴着地,表情扭曲恶狠狠盯着,手持铁钳的裴冬。
“别忘了,你身上也留着乌孙人的血,你这小贱人,连同族人都不放过。”
“老子早该在路上弄死你!”
裴冬歪了歪头,声音稚嫩。
“乌孙很快就要大梁灭国了,什么乌孙人,我们都是大梁人。”
“只有你,是死人!”
她说完,捧着钳子,往男人指尖狠狠一敲,一下又一下。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牢房,男人指尖的肉,也逐渐成了肉泥。
男人疼到浑身颤抖,冷汗如雨,模糊了视线。
他颤抖着声音,求饶道:“我、我错了,我不该对你二姐用刑。”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一遍又一遍的求饶,一次又一次的利诱,都未能让裴冬停止片刻。
到最后,疼到麻木,男人像死狗一样,无力趴在地上,眼中满是后悔。
后悔……怎么没早些杀了她……
倏地。
噗呲一声,钳子没入男人的后脖颈,血溅了她一脸。
男子用尽全身力气,扭头,看向裴冬,随后抽搐几下,再不动弹。
楚琛看得目瞪口呆,现在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先有谢玉衡九岁状元及第,后有他六岁远房表妹,杀人不眨眼!
楚琛不禁喃喃:“我滴个乖乖,天生女杀手圣体,入武德司的好苗子啊……”
等楚琛领着裴冬,从牢房出去,日头已经高高升起。
此时,凉州官道上,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从一处村落旁穿过,很快又没了影子。
此八百里加急军情折子,乃昨日一早赵峥所写。
经一天一夜急驰,换人换马无数,眼见就要出凉州,改道入雍州……
哪知,途经一处偏僻地段,却有一伙老农打扮的人,将路给拦了。